暮春倏忽,一晃已是初夏时节,草木历了暖风润雨,郁郁葱葱苍苍翠翠的舒展开来,遮了骄阳当空,只洒下淡淡光影斑点,静里透着细碎的明媚。
天机府前安沉峥峻的青岩稳稳牵了石桥,只一转,便园色阔朗,一波莲池阳光下反射出粼粼觳纹,如金如银,耀得人睁不开眼。睡莲娇嫩,粉白淡红轻缀了几点,含苞待放的依偎在那碧叶恬恬中,池鱼锦丽,密密丛丛,花箭阴中喁喁细语,悄然可爱。
左原孙立在门前,细柳依依绿荫深处,一抹淡淡的轻罗烟色渐行渐远,卿尘临去时那一笑似乎还在,叫人不由得也随着她透出几分笑意来。
左原孙回身不无感慨的看了眼案前,卷轴宽密,尽览山河格局,平铺开来,将眼前一方屋子占了小半去。由东而西,由南往北,绘的是天朝及四境军机图,山关海防,重镇边城历历在目。如今已到西北一片,便是这一角,却也是最难的,还要再费些时日。
图中各处皆是一手清隽的蝇头小楷,锐意微凌,傲骨放逸,行行点点如星火燎原,收揽这万里疆原入画。很难想像是出自那看似柔弱的王妃之手,然她随手指点细细而谈,又叫他不得不信,便是那些不知从何处搬来的书简资料,已在他这里堆了小山样的一片,卷卷之上都留着频频翻阅的痕迹。
这些日子同心研究,将这图中不足之处勘正弥补,竟都叫他也痴迷了进去,仿似当年挥手纵横的心又回来了,盛世大统,原来自己心底还隐着这样的沸腾。
左原孙笑了笑,目光落在这军机图边角几处炭笔勾写的小字上,“俄”“日”“韩”“尼泊尔”“印度”“缅甸”“老挝”,尽是些叫人奇怪的字眼,模糊的圈画着,再远还有“太平洋”等说是海域。问她,却只笑说有,还有更多的未标写,又说不出考证依据,倒真叫人费解。
女人的心思尚不止这些,一切都瞒着四爷,天机府中不准一人走漏此事。那日被陆迁撞上,硬是逼他发誓守密,左原孙摇头,认真往那北端幽蓟十六州处看去,一时又陷入沉思。
卿尘在这军机图中已费了大半年的时间,这念头还是在湛王府,也就是当年的七皇子府中翻书时有的。起初只是随意想想,若有这么张图岂不方便,待到后来越看得深了,越知道这图的重要。如今有左原孙等人相助,当真事半功倍,虽已记不清经了多少校正修改,费了多少心血,却只觉得很有成就感,届时必要叫夜天凌大吃一惊才行。
想着想着抿嘴浅笑,不知道他今天忙了些什么,迎面见白夫人同两个女子自园中里过来。
卿尘看到那两人形容衣着,突然一愣,不由得便在一丛紫藤花前站住了脚步,不愿去想的事情突然冒了出来,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
那是夜天凌的侍妾,名正言顺的侍妾,那日白夫人同管家一并带着阖府拜见新王妃的时候,她便见着了。
两个姿色不错的女子,她依稀记得是叫做千洳,还有写韵。新婚至今,似是从来没有想过府中还有两个可以和她一起分享自己丈夫的人,也从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若不是今日遇上,或许她根本就不会去想。
只这么一会儿白夫人她们已到了近前,见到卿尘,几人俯身行礼,千洳和写韵话音有些娇媚,带着点儿吴女的酥软动听,再加上丝裙逶地低眉柔顺的样子,倒是着实楚楚动人,招惹怜惜。
白夫人抬头,见卿尘凝眸看着千洳同写韵俩人,只觉得有些担忧,叫道:“王妃。”
“嗯,”卿尘点了点头:“起来吧。白姑姑,烦你随我来一下。”
白夫人回头看了看,快步随在卿尘身后去了。待到了漱玉院,卿尘却只坐着不说话,直到碧瑶奉上两盏泛着翠香的太湖云峰,方抬头一看,见白夫人还站在旁边,一愣道:“白姑姑,坐啊,在我眼前不用立这种规矩。”
白夫人笑道:“多谢王妃体恤,府中严谨惯了,如今王妃一松下来,倒还真不适应呢。”
卿尘道:“以后在我这儿能免的便免了,你问问碧瑶,她在我面前什么时候有那些虚礼。”
碧瑶笑着撇嘴:“就为那些个规矩,我还遭王妃骂呢,说我尽多余。”
卿尘一笑,对白夫人道:“白姑姑,她们俩人来府里多久了?”
白夫人知道是问的千洳和写韵,想了想道:“千洳来的早些,有四五年了,便是写韵,也服侍王爷快两年了。”
“这么久了。”卿尘倒没想到,一时无语,却心口总堵着些什么似的。
穿窗望去一道清流澄澈蜿蜒,极安静的绕着那竹林。漱玉院中多流水,深深浅浅远远近近,珠玉琤琮,水声衬了修竹茂林,总叫这院中带着三分清幽的静寂。
白夫人说道:“若真说起来也不算早了,像济王爷、清王爷府里的,连子嗣都诞下了呢。湛王爷府中的靳妃,不是也有了身子?”
“子嗣。”卿尘别过了头:“为何她们这些年竟没有?”靳妃那里她倒很想去看看,但却又总犹豫着。
白夫人叹了口气:“也不知王爷是怎么想的,每次总会有药赐下,这么多年下来,有什么办法呢?”
药?卿尘锁了锁眉心,只问道:“王爷常去她们那里?”
白夫人道:“以前也还有去的时候,只这次带兵回来,却是一次也没有,半夜里常都在书房,许是太忙了吧。”
卿尘秀眉轻扬,自己却不愿再说这些,低头啜了口云峰。
白夫人侧面看着,那茶清袅的水气在她面上淡淡,整个人似是潜抑了一抹烟云般的轻愁,婉转的只略做流连便深深化在那幽潭似的黑瞳中,继而被周身的从容淡定所取代。倒不似是容不下,却无由的比那些容不得闹起来的还叫人心疼,微微叹了口气。
待白夫人走了,卿尘便趴在窗口静看着那片幽幽青竹。日前春时几场雨后,齐齐的冒出几多嫩芽,细翠的清爽的破开了黑土,如今有力的伸展着。夜天凌喜欢竹子的那份清傲,她喜欢竹子的那份幽静,所以俩人常常就站在这里看着。他会从身后环着她,她靠在他怀里,有时候偶尔说一两句话。
卿尘微微吐了口气,将掠到腮边的一缕发丝吹开,这一刻不知为什么特别想念他,似乎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就如当初一样,迷茫而无助的恐惧着。
如此盼望他怀抱中的安定,他淡淡的清峻却熟悉的语气,甚至他平静到寂冷的眼神,那里总有一点幽远的星光在望向她的时候微微的将她拢住,告诉她,她属于他。
而他,也会一直这样属于她吗?那样的怀抱、语气和眼神,是不是也曾为另外的女人有过?
碧瑶见卿尘在窗边待的久了,忍不住上前道:“郡主,咱们园子里水多,虽入了夏也总还是凉的,可别着了寒气,否则我怎么和四爷交待啊?”
卿尘回身过来:“你交待什么?”
碧瑶笑道:“四爷说了,郡主心血不足身上怕冷,我得多记着,旦有个不舒服唯便我是问的。”说罢添了杯暖茶过来:“对了,方才吴管家差人将郡主要的药材送了来,您要不要看看?”
卿尘将茶盏轻叩着,说道:“先放着吧,改日我再自己配。”
碧瑶跟她日久,也能猜到她心事,说道:“郡主,若是不喜欢她们俩人,只消一句话打发出去便是了,王爷断不会说什么的。”
卿尘皱眉:“打发出去?且不说是不是有去处,即便有家可回,一个王爷的侍妾,进了王府里几年又被送出去,以后还怎么过?这世道中,怕是连家人都未必容她们。”
碧瑶沉默了会儿,说道:“郡主,您和以前我看着的时候可真不像。”
“怎么?”卿尘奇怪道:“难道我还变了样子?”
碧瑶将窗子掩了掩,说道:“初见在船上,郡主虽同我们一样无依无靠,却智谋冷静,能自那些恶人手中一路保我们不受委屈,那时候我便知道您和我们并不是一样的人。在七爷面前,郡主一身的傲气不卑不亢,那琴声我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慈安宫出事,郡主胆子比我们谁都大,心肠比我们谁都硬。说句不敬的话,我有时都想,这哪里是个女人能做的事?就对着是咱们王爷,那么冷傲的个人,多少人怕他,偏是郡主朝中府里都能和他平起平坐,从来不见那种退避。郡主向来果断,怎么今日遇上了这事,心就这么软呢?”
卿尘似是笑了笑:“若要狠心我也能,不就是赶两个人吗?出了这府门眼不见心净。只是做事要凭良心,来了凌王府又不是她们的错。都是女人,将心比心,又何苦如此为难?”
这也是个道理,碧瑶倒再说不出什么,只叹气道:“那您也别苦自己啊。”
卿尘笑而不语,站起来走到书案前,随手抽了本书,却一翻,掉出张纸来,上面密密列着些人名。
卿尘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几个字上,郎中令顾暄,说起来倒是个可用之才,只可惜是许相的门生,又投了九皇子麾下,浊中难独清,此次自是难免牵连了。
不过两个月,兵部原是九皇子的人已撤办了十之八九。事由从东郊军营几个士兵发起,夜里巡防,不知是谁人提起了军饷的事,将个中黑幕说的仔细。一传十十传百,不几日便在军中人尽皆知,兵士义愤闹了起来,东郊营近万人直接在朱雀门外聚军抗议。举朝震惊,天帝直接将事情发到刑部,勒令严查。
查饷,自然跑不了户部,一根线牵起,夜天凌雷霆手段步步紧逼,竟牵出了数百万的亏空。一时间各部官员人人自危,怕是不少人多日没睡上安稳觉了。
事情到了这地步便已足够,卿尘看着这笺纸上娟秀的梅花小楷,心想鸾飞的孩子这几日就快要出生了,这些事便先少同她说也罢。却不知夜天灏若知道孩子出世,会是个什么心情,能不能去看上一眼。
放下了这些心事,扭头对碧瑶道:“又快到十五了吧?”
“嗯,去度佛寺,东西都备下了呢。”碧瑶道:“要给紫瑗的料子我也裁缝好了,省得她自己麻烦做。”
卿尘看了道:“这么体贴的人儿,不知将来谁有福气娶了去。”
碧瑶竟不回嘴,只低头一笑,那笑中透着甜美,卿尘心里隐约有数:“若有了心上人,早和我说,迟了错过可要后悔。”
“谁有心上人了?”碧瑶说道,却小声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卿尘看着她笑,心里刚忘掉的事却一波涌了上来,那笑便在唇边淡去了,只觉得这夏日越来越燥,屋里待的气闷:“我自己去园子里走走,你不用跟着我。”
举步出了房门,却又不知要往哪边去走,只在一池碧潭前停了脚步。
漱玉院中流水百转,最终都聚在了这处望秋湖,湖水澄明如镜,遥遥倒映着天高影淡,幽雅平和似是能洗净人一身机锋,满心凡尘便落了碎淡。
卿尘俯身下来,在这深静的湖水中看着自己的影子,那样切实,却又隔着千山万重。
她将衣袖挽起伸手进水里,阳光透了水波有些圣洁的光泽,腕上的碧玺折射了天水浅影,发出灵动的七色微彩。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人跳出来和她说话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卿尘有些沮丧的收回了手,或者终究需要九玲珑齐聚才行吧,她坐在了湖边想着。
打湿了绣鞋,便索性将鞋袜脱下丢到一边,阳光将湖水晒出了暖暖的温度,双脚浸到水中温润而舒适。不多会儿便有调皮的鱼儿过来碰触一下,却立刻又胆小的逃走了,逗的卿尘一笑。
倒影中自己看着自己自言自语,却突然孤单的影子旁多了个人,身长玉立青衫磊落,那双眸子清澈的和湖水融为一体,水波微动,带着丝稍嫌冷冽的闲淡。
夜天凌俯身问道:“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
卿尘回答道:“这里清静。”
夜天凌一握她的手,觉得冰,再看她将脚伸进水中一直没到小腿,轩眉微拧:“会着凉的。”不由分说把她拎了起来。
卿尘拉他:“四哥,你陪我坐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
听她语气中似是有些从未有过的央求意味,夜天凌微怔,看着她,而后点头道:“好。”寻了块平石,却只让她坐在自己怀中。
卿尘反手环到夜天凌身后,紧紧将他搂住,闭上眼睛。夜天凌直觉她今天有些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卿尘只靠在他身上,过了会儿闷在他肩头说道:“你是我的。”
“嗯?”夜天凌将她的头抬起来:“什么?”
卿尘扬眉,凤眸微吊:“你是我的!”
夜天凌薄唇扬起个好看的弧度,眸中带着些宠溺:“谁说不是了?”
卿尘在他的笑中盯着他眼睛,极其认真的道:“谁也不准说不是,你的身,你的心,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灵魂,统统都是我的!”声音清雅、低柔,却带着分决然的不容置疑的味道。
夜天凌从来没听哪个女人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微微眯了眯眼睛,打量眼前人:“怎么,想霸占着我?”
卿尘点头表示正确:“枕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两情相悦岂容三者其间。你娶了我,我嫁了你,你要是去碰别人,我就碰别人,你要是爱了别人,我就爱别人,你要是再娶别人,我就也嫁别人!”
夜天凌眼中映着淡淡波光一亮,犹如剑芒般摄人:“哦?那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动我的人?”
卿尘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站好,回眸对视着他:“你霸道。”
夜天凌依旧坐在石上,双手撑在膝头,卿尘此时站在他面前,赤着脚,裙衫半湿,一肩秀发依旧不耐烦去挽那繁复的发髻,散散泻在身前,叫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黛眉清远,翦瞳似水,垂眸时柔静的闲定,闲定里偏偏带着一丝月华般的光芒,那光芒冷静,有种清傲而从容的东西让他感到异样,异样的不谋而合。
依稀便从那时候起,这个来历不明的矛盾的女人在自己心里下了一道蛊,慢慢的,一丝丝的蚕食着他的心,直到他眼底心头只容的下她。越只有她,偏又觉得她的一切都是迷,仿若曲径通幽,每一转都惊叹着,这一生都能让人心醉神迷。
夜天凌眼底饶有兴趣的带着抹笑:“我倒还真不知道,原来我的王妃比我还霸道。有这么一个就够我受了,难道还自找麻烦,再去招惹别人?再者说,”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微微一抬:“我若做的到,你也要做得到。”
轻言淡语连消带打,去弭了一丝铮然,卿尘忍不住笑了笑,用一只脚尖去触湖水,夜天凌抬手将她扶住。
卿尘自然而然的握着他的手,保持平衡,童心忽起,突然用脚尖将湖水掠起,往夜天凌身上溅去。
水珠在阳光下洒开道晶莹的半弧,夜天凌的身手岂会让她这小伎俩得逞,只往后一闪便让水滴尽数落了个空,他仰面躺往那大石上顺手轻带,将卿尘一把拖了过来。
卿尘惊叫一声被夜天凌稳稳的接在怀里。夏日的温度覆在石上,有股暖流在脊背上熨过,夜天凌淡淡说道:“怎么,不相信我?”
“不是。”卿尘只回答了一下就撑起身子:“你就不能给我点儿成就感啊,躲的这么快,以后不准躲!”
夜天凌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有趣,还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
卿尘白他一眼:“自大狂!”
夜天凌笑道:“是你自己太慢,竟偏怪我太快,还真不讲理。”
卿尘撇嘴说道:“怎么可能躲的这么快!”
夜天凌道:“人体经脉交错牵连,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卿尘好奇的在石上趴下,享受着那微烫的温热:“你教我啊。”
夜天凌轻轻伸手抚着她阳光下小瀑布般闪亮的秀发,如同抚摸一只温顺的小猫:“你要学什么?”
卿尘道:“就像你刚才说的那些啊,还有箭术呢,剑法呢,很多的。”
夜天凌不禁笑说:“你?拉的开弓,拿的动剑吗?”
“小看我呢。”卿尘说道。
“很辛苦的。”夜天凌淡淡说了句,执起他细长的手指:“这手还是弹琴的好。走,跟我去看看。”
“看什么?”卿尘随他一路往四学阁去,迈入书房,一眼便看到屋中静静摆着张的古琴,就在她第一次来到凌王府时夜天凌说过的窗前。
卿尘颇为意外,走上前去仔细抚看。
那琴古朴,典雅中正,阳桐圆而为面,阴梓方而为底,天地方圆,阴阳召和。琴身前广后狭,广六寸,下喻六合,长三尺六寸,上应周天度,龙池为八风,凤池聚四气,腰腹法四时,五弦如丝,冰莹洁长,凛然峻华中透着一股潜静。她惊叹:“好琴!”
“喜欢吗?”夜天凌说道:“本来说了要给你找来那古琴‘一池波’,寻了小半年,方知那琴在江南席家收藏着,人家爱如性命怎么也不肯出让,也不好夺人所爱。不知这张你是不是中意。”
卿尘手指轻轻划过琴弦,如龙吟低绕,似凤鸣婉转,带出一道清越圆润的弦音,她简直爱不释手,只觉得这琴一雕一琢都如此契入心中,简直就是为她而做。叹道:“喜欢,太喜欢了!”
夜天凌笑道:“那我就没白费心琢磨,制这小小一张琴不想比带兵打仗都难。”
“你做的?”卿尘再次讶异。
“怎么,不像?”夜天凌嘴角淡噙着笑意:“初四是你的生日,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那笑中的声音如山间清泉,澄澈动人,微微冷冽的闲淡中一丝锋芒夺目,整个将卿尘摄了进去,就像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完全的沉沦。卿尘眸光映着他深溺的温柔:“你竟记得这么清楚?”
夜天凌笑了笑,说道:“自然。哦,这琴还没有名字呢。”
卿尘拉他去书案旁,回身提笔略一沉吟,走笔写下“正吟”两字,其后书道:岐山之桐,斫其形兮,冰雪之丝,宣其声兮。夜天凌一手挽了她纤腰,一手将她执笔的手握住,续道:巍巍之魂,和性情兮,广寒之秋,万古清兮。
一柔一峻,一笔一锋,淡淡的墨香中落在滑如春冰的竹笺纸上,神里髓中,不谋而合的清傲峻远,锋锐暗隐。卿尘微微一笑:“他们都说我的字像你的。”
夜天凌看了看:“嗯,比初见的时候好的多了。”
卿尘被说到以前丢人的事,不依道:“你取笑我,不理你了!”
夜天凌将她揽的紧紧的说道:“好啊,那你走吧,我看你走到哪里去。”
卿尘又好气又好笑:“你当我真的走不了?”
夜天凌似是在她耳边轻笑,淡淡却又万分笃定的说道:“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抓回来,这一生一世你都别想。”
卿尘在他的怀中安静下来,幽幽的叹了口气:“四哥,只要你一日属于我,我便不会走。”
夜天凌不语,若有所思的凝视她,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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