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话间,前方黄旗迎风,仪仗威肃,两排内廷侍卫甲胄林立,御驾已到了近前。天帝和一个目深鼻高身形威武的突厥人各骑一匹骏马,身边跟着太子、夜天湛还有那日见过的九皇子夜天溟。阿史那王身旁尚有一个身着火红骑装的异族女子,容颜俏丽美目艳艳,是他掌上明珠琥玥公主。
几人上前参见天帝,卿尘偷偷瞥了夜天湛一眼,见他看着自己面上风云浅淡,但是眸底却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锋锐和担忧。
天帝微一抬手叫他们免礼,却见卿尘同云骋神情亲密,颇为惊奇,同阿史那王闲话:“朕也好久没来这围场来,你看云骋比在突厥如何?”
阿史那王笑道:“膘肥体壮,神采飞扬,看起来中原的水草不但养人,与马也很好。”一口汉话竟字正腔圆,说的极好。
那琥玥公主见卿尘牵着云骋,扬声问道:“你会骑马?”
卿尘见琥玥公主年纪轻轻,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少上一两岁。杏眼微吊琼鼻丹唇,美则美矣,只眉眼间那傲气十足,脾气如同朝天椒般火辣辣的,怕是被突厥王爷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宝贝娇女。扬眉浅笑道:“只骑过云骋。”
琥玥公主俏眉高凌,当初在突厥她没少吃云骋的亏,将马鞭一指:“你可敢同我比试骑术?”
同这种小丫头玩笑,倒是很有乐趣之事,卿尘暗想,却并没答应琥玥公主,只是看着天帝示下,毕竟这中间牵扯了两朝交往,不易自作主张招惹是非。太子在天帝耳边悄声回禀了几句。
阿史那王似乎对自己女儿的骑术颇信心,对天帝道:“皇上,要年轻人自己玩乐去,咱们在一旁也看着热闹,何必束缚她们?”想必他对卿尘一个纤弱女子能使云骋听话还将信将疑,也想再试究竟。
并不好驳了阿史那王面子,天帝看了眼卿尘,见卿尘报以从容自信的微笑,颔首道:“那便去吧。”
琥玥公主一得到准许,纵马离了父亲,对卿尘扬声道:“我在前面等你。”
卿尘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对天帝和阿史那王施了一礼,方召唤云骋随琥玥公主去了。
夜天湛眉梢轻轻一动,对天帝道:“父皇,马上毕竟危险,莫要伤了公主,不如儿臣陪她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嘴上说的是公主,眼光却跟着白马之上那渐渐远去的紫色身影。
天帝准道:“你们兄弟几个同去看看无妨。”
夜天湛领命,兄弟几人也策马随后上前。待到跟前,正听卿尘对琥玥公主道:“单跑是没意思,公主可敢和我玩障碍赛?”
其实卿尘哪就愿意玩那危险的障碍赛,是琥玥公主嫌比快慢没劲,要有些花样才好。卿尘怕她提出些马鞭俯身卷小旗,在马背上又跳又立的古怪题目来,那可当真要丢人现眼。因此干脆先下手为强,说个障碍赛,最终输赢依旧在快慢上,这里哪匹马能赛的过云骋?
琥玥公主不很理解障碍赛为何物,卿尘便言简意赅的解释给她说是策马跳横杆。琥玥公主顿觉这有何难:“好,本公主就和你玩障碍赛。”
几位皇子在一旁听的皱眉,卿尘被夜天湛若有若无的瞪了一眼,朝他笑笑,用眼神比量了一下天帝那边。一回眸见九皇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里突的一跳,一种莫名的感觉油然而生,提缰扭头避了开去,只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不一会儿侍卫们按卿尘所说的将十支横杆架好,但居然只立了半米左右的高度,琥玥公主一看之下便嚷道:“这是什么?高上来一倍才行。”
卿尘亦扭头对侍卫们道:“对,提上来。”
侍卫们不敢擅作主张,只等太子示下。夜天灏微一沉吟,对琥玥公主劝道:“公主,飞马跃杆万一有个闪失……”
琥玥公主杏眼斜飞激将太子:“太子殿下可是怕你们的人输给我?”
此话一出,便是天帝在此也不能示弱了,夜天灏温文一笑:“公主说笑。”对侍卫长微一抬头,横杆如两位女将所愿上移了一倍。
双方定了比赛规则,两人以箭筒中箭的多少为计分标准,马拒跳或不服从指挥放进两支箭,碰掉一根横杆放进三支箭,骑手落马放进四支箭,以快速击鼓一百声计时,一百声鼓击完,若是还没有跳完十根横杆,多一声鼓放进一支箭,最后看谁箭筒中箭少便是赢家。
天帝和阿史那王移驾一旁观战,顺便做了裁判。
琥玥公主和卿尘并骑在前,鼓声一响,两人两马飙射而出,红衣紫影各胜轩场。天上早就收了雨意,破云而出一道阳光,草场上雷鼓声声旌旗荡扬,一众侍卫齐声喝彩为她们助威。
云骋瞬间便冲到了琥玥公主前面,快到第一根横杆前,卿尘嘴角掠过丝浅笑,云骋纵身如同一道耀目轻闪的电光般腾空飞跃过了一杆,直奔第二杆而去,看的众人齐声叫好。
卿尘暗里一声夸赞,果真名不虚传,扬鞭催马,疾冲前方。身后琥玥公主的马竟到了杆前猛的收蹄不敢上前,被主人呵斥几声方跃过一杆,如此一停,箭筒中便多了两支箭,此时卿尘却已在第三支杆处。
云骋跑的酣畅淋漓,迅如闪电快疾如风,连过几杆,待到了第六根杆,后面“哎呀”一声娇呼,卿尘忍不住回头去看,见琥玥公主在第四根杆处被受惊的马儿猛的一甩,失手掉往马下。
这一回头时,云骋正跃在第六杆上,卿尘不防身子一歪,也被甩了一下,急忙挽缰保持平衡。眼角瞥见琥玥公主那边有人策马而去,及时将琥玥公主救至马上,想必没什么大问题。而自己身边也一下子多了个人,天晴蓝衫白马神骏,伸手过来。
卿尘勒了缰绳要云骋停下,扭头看到夜天湛已护在身边,不着痕迹的轻掉马头,避开他的手笑道:“放心,我不是那种柔弱女子,骑个马还要人救护。”
夜天湛也不说话,卿尘偷偷瞥了他一眼,只见那常带微笑的唇角无声抿着,神色淡淡的看得卿尘心中暗自发毛。夜天湛和太子一直护在一边,此时打量卿尘没有摔着,才放下心来:“过去看看。”两人回马去看琥玥公主。
只见琥玥公主坐在太子马上,红着个俏脸,银牙暗咬的样子。太子倒是虽有美色在前,一如既往的温雅平和,卿尘没想到太子文质彬彬的模样马术竟如此之好,见他纵身下了马,抬手扶琥玥公主。琥玥公主撅了小嘴,但还是把手交给了太子,跳下马来。下了马见自己箭筒中已经插了近十支箭,而卿尘的却一支没有,俏脸一沉,气呼呼的回去阿史那王身边。
输赢已分,天帝却笑而不提。太子对阿史那王道:“马上闹了半天,想必公主也累了,不如回行馆歇息一下,明澄殿里还设了午宴。”
阿史那王吃了个哑巴亏,又心疼爱女,面子上也不好说什么,道:“如此甚好。”便向天帝告辞。
天帝吩咐太子和夜天湛陪阿史那王父女去行馆,夜天湛临走前深深看了卿尘一眼,示意她在天帝面前小心行事。
天帝下了马随意负手身后在围场中漫步,卿尘不得天帝允许不能随意离开,便和夜天溟、夜天漓陪在身边。
细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空气中洋溢着青草的气息,四方碧草连天举目滴翠,叫人心旷神怡。天帝走到云骋身边,嘉许的对卿尘道:“不想这烈马竟被你驯服,方才可有害怕?”
卿尘答道:“马通人性,我以待己之心待它,它自也以待己之心待我,并无惧怕之心。”云骋像是能感觉到她的感情一样,迈步过来,轻轻蹭了蹭她。
“不错。”天帝膝下虽有几个儿子,却只有两个尚未成人的小公主,对卿尘不由得生出几分喜爱之情,当下道:“此次老四不在,你给朕争了颜面,你既和云骋有缘,朕今日便将云骋赏了你。”
卿尘虽不希罕赏赐,但对云骋却很是钟情,一听之下大喜过望,当下福下去谢恩:“卿尘多谢皇上。”这礼行当真比任何一次都痛快。
天帝挥挥手要她免礼,后面远远有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到了近前马上之人飞身下来,将一封六百里加急的快报递到一个御前侍卫手中,那侍卫快步上前恭呈给天帝。
天帝伸手接过,见是前方军情,交给夜天溟:“看看老四说什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可见对夜天溟的信任。
夜天溟拆除信上火漆,看了一遍,回道:“父皇,前方的捷报,东突厥答应退兵,四哥大军休整后启程归京,不日即到天都。”
天帝满意的点头,四皇子平镇骚扰边境的东突厥,前些日子生擒了其领兵大将。东突厥派出大王子阵前和谈,此刻是答应了退兵、称臣、朝贡的条件,自行熄了战火。
时近黄昏,夕阳斜沉入一片青山之后,暮色的天边衬上红黄金橙灿烂余晖,晚云朵朵彩霞飞扬,勾勒出辉煌天际。天帝目光投向遥远的草场尽头,手中马鞭缓缓指向前方无尽天边,傲然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小异族敢对我天朝放肆,定叫他们知道我天朝厉害。”
卿尘在旁却颇不以为然,天朝长期实行封疆政策,同漠北诸族不通往来。域外游牧民族,谁愿意受那大漠风霜之苦,谁不向往长城之内的富贵水乡锦绣江山?何况弱肉强食,人本来就是一种好厮杀的动物,扩疆争地,着实不是什么希罕事。
谁知眼底一丝异样情绪竟落在了天帝眼中,卿尘突然听到天帝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可是有不同想法?”
心底一凛,打起十二万分小心,即便是还有不同见解,她也不愿在天帝面前大抒己见。只因这九五之尊不是一个合适的听众,轻轻敛身说道:“卿尘只是听说大军凯旋而归,心中想像那威武军姿,倾慕不已,一时间走了神,还请皇上责罚。”
天帝显然此时心情舒畅,闻言倒也不予深究。
夜天漓笑道:“等到四哥五哥大军归来之时,我带你去看犒军,那场面才叫人热血沸腾。”
天帝看着他道:“你也该带兵出征,跟你四哥他们多历练才是。”
卿尘听着他们父子谈话,神游天外,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这想法让她心中猛的掠过一阵惊喜,迫不及待想去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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