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风和日丽的一天。。

海风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萨琳娜站在耀目的阳光之下,有些不适的将宽大的帽檐压得更低了些。

“亲爱的,这样舒服的海风你都不取下你那顶帽子吗?”见到萨琳娜如约而来,卡莉丝翠勾起唇角,伸出双臂和她热情拥抱了一下,“手套也是,这可不是什么宴会,没必要还戴着吧?”

那双猫一样灵动的眼眸泛起恶劣的兴味,她伸手挑起面前美人耳边垂下的一缕黑发,暧昧的卷了卷,“你这样可体会不到海洋的风情。”

不动声色的避开两人的肢体接触,萨琳娜后退了一步,苍白的面色上浮现出一抹红晕,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卡莉丝翠的大胆。

素白的手指有些不安的交叉在一起,萨琳娜面上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小声说道:“抱歉,我只是有些紧张。”

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感觉不那么好受,就像是一阵春风吹过冰封的大地,势必要驱逐无所遁形的黑暗,温和却又不容拒绝的带来难以言喻的压抑。

吸血鬼灵敏的嗅觉在嗅到船舱里腐烂的味道时扭曲了一瞬,本就没有多少食欲的胃口更是萎靡。亡灵的气息,她倒是小看了这些海盗,敢在船上塞进去这么危险的存在。

“要进船舱休息一下吗?”和同伴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想办法打开萨琳娜那只上了锁的手提箱,卡莉丝翠故作担心的询问道,“你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

“不,没有必要。”露出尖尖的虎牙,吸血裔的唇角飞扬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眉飞色舞了起来,“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出海,总不能一直呆在船舱里。”

“好吧,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一点。”卡莉丝翠鼓了鼓掌,大笑出声,“再好的生活只要是一成不变那就和死水差不多,人总是要有勇气尝试下新的环境。”

她今天穿了一身便于活动的衣衫,腰间没有缠着二人初见时的长鞭,而是别了一柄刺剑。

剑柄处雕刻一只口中衔珠的盘龙,看上去不像是实用的武器,更像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惹的正在追查龙族讯息的萨琳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你在岛上这几天有看到其他的贵族吗?”二人随意攀谈了几句,褪去数日不见的生疏,眼瞧着时机差不多了,卡莉丝翠状似随意的询问道,“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酒馆里,我记得当时有水手说岛上还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同样出身高贵的话,我在想说不定你们还真认识。”她大大方方的刺探情报,似乎吃准了对方对性子直爽的人没什么戒心,“这样的话我还能多交个朋友。”

卡莉斯翠这几天可没闲着,尽职尽责的在岛上打探着消息,可惜却没能再遇到值得花心思的对象。要是两人真的认识,她也许还能披上一层皮再发一笔大财。

只是她在岛上暗中打探了许久,似乎那个神秘的女人已经离开了瓦奥莱特,再没有人见过她的踪影。

“很可惜,我并没有偶遇到您说的那位。”萨琳娜摇了摇头,宛若一只毫无所察的纯洁羔羊,一脸懵懂,“可能是缺了一点缘分吧。”

余光扫过卡莉丝翠背后那时不时飘过来的觊觎目光,她低下头来看着脚下的甲板,仿佛对方口中说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但命运这种事情总是捉摸不定的,或许当你不那么迫切的想见她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呢?”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双方还能不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上话了。

米诺斯城,城主府。

艾伯特.林顿哼哼唧唧的躺在病床上,满身的绷带被包的和木乃伊也没什么区别。

“嘶,你们动作轻点啊。”他痛的龇牙咧嘴,也就是还有人在这里,私底下怕是恨不得直接开始打滚来缓解疼痛,“这真不是蓄意报复?”

“还有力气说话,那就说明你还没有吸取教训。”换下肃穆教长服饰的赫尔特穿上了祭司们的柔软白袍,一路走来的样子威严不减当年,“沃尔什身上的优点你是一个也没学到,倒是尽学了些没用的东西。”

除了苍老和消瘦许多,身边的圣骑士和审判官们换成了苦着脸的神殿祭司之外,在卧床修养许久后,赫尔特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台前。

数日过去,教廷姗姗来迟的敕令总算是传达到了米诺斯城,赫尔特的教长职务果不其然交接给了别人。不过或许是考虑到对方曾立下赫赫功劳,也或许是考虑到赫尔特本人的忠心耿耿,教廷没有选择对这位树敌颇多的老人卸磨杀驴。

在尊重了本人意愿的前提下,赫尔特得以在神殿挂了个没什么实权的大祭司名头,留在米诺斯城安享晚年了。除了不能直接调动武力部门外,因他在此地经营多年,他在教廷中受到的尊重并未有多大变化。

在这场权力的交接里,唯一苦不堪言的便是那些从未体会过赫尔特严苛的神殿祭司们。不过也正因为这位长官的雷厉风行,许多事务的运转都变得简洁明了了起来,效率大大提高。

“沃尔什刚因为没有穿戴盔甲吃了大亏,这才多久,你就重蹈覆辙了?”

对着身边的祭司微微颔首,无法理解艾伯特想法的赫尔特示意对方施放高阶治疗术。乳白色的光芒落下,虽然不是立竿见影,但好歹让艾伯特额头上的冷汗少了些。

明明能够在那位多疑的女王陛下眼皮子底下蹦跶这么多年才被一脚踢到边城,艾伯特不说浸淫权术,小聪明肯定是有的,怎会如此蠢笨?

“拜托,他穿上铠甲是英勇的战士,我穿铠甲就是在身上套了个龟壳。”为了维持秩序,沃尔什的倒下让艾伯特不得不重新启用教廷的力量,“穿上铠甲我想跑都跑不了,和活靶子有什么区别?”

忍不住抱怨了两句,他催促赫尔特有话快说。

“先是感染沃尔什的人找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再是城中暴|乱,每次你过来都没什么好事。”层层叠叠的绷带下,只露出两个眼睛的艾伯特声音有些闷闷的沮丧,“说吧?外面又怎么了?”

不过短短的十天,异教|徒们就和雨后春笋一样突然都冒了出来,在城里大规模的烧杀抢掠。熊熊的火光燃了足足三天,四处都是浑水摸鱼的盗贼们,好不容易才在士兵们的抢救下止住了火势的蔓延。

教廷的审判官们杀疯了,斩矛上串起的头颅怕是能垒起一座小山。广场上的绞刑架上每天都有罪人被吊死,可城里并没有恢复安宁。

除了神殿所在的区域依旧稳如磐石,就连经历过清洗的城主府,里面都能冒出来敌国隐藏许久的间谍,还险些就送这位伯爵大人去见了克莱门特女神。

经历了比王廷里还要频繁的刺杀之后,艾伯特从最开始的心有余悸到终于明白没有沃尔什坐镇的米诺斯城是多么恐怖,底线在不断的被拉低。他算是懂了,在这个地方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胜利,想做到沃尔什那种狠人的地步,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日在城中售卖猎物的科尔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他所居住的木屋里还有一具女人的尸骨。从木屋里留下的痕迹来看,两人应该是一对夫妇。线索就这样断掉,为了防止感染,发现木屋的卫队长不得不将整座小木屋都放火烧掉。

城中也有数个摊贩出现了和沃尔什一样的症状,连带着这些人有所接触的对象,统统都被当时还未卸任职务的赫尔特下令秘密暗杀掉,尸体全部火化。

不同意如此残暴行径的艾伯特为此还和教廷的人拍桌子大吵了一架,也尝试过救治这些无辜的人,只是除开圣疗在最开始能起到一点作用,再没有任何方法能起作用。

圣骑士们不可能一直充当医护的角色,哪怕这些骑士们再心有不忍,也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岗位,随着审判官们继续镇压城中的乱象。

“确实不是个好消息。”挥退周围的侍从,或许是因为在暮年之际失去了衣钵传人又疾病缠身,这位为教廷奉献了一生的老人身上的戾气并未随着力量的消散而减少。

略显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他沉沉目光所视的仿佛不是艾伯特,而是他身后的这座城,“沃尔什死了。”

他见过太多的人想要改变这座城市了,沃尔什是,艾伯特是,以前死在米诺斯城的历任城主也是。

没有人能改变这座疯狂的城市,黑暗在这座城市里无尽的蔓延滋长,只有鲜血才能冲刷掉那些骨子里的罪恶和不洁。

即便有圣疗每日为他吊着命,沃尔什的病情仍然在不断的恶化。当黑气蔓延到心脏位置的时候,圣疗完全不起作用了。

就在今日,沉睡的沃尔什苏醒了过来。

他感受到了疾病在自己的身体里蔓延,顺着血液流淌到了每一个角落,从最开始的斗争到共存,没有半分回手之力。

发现沃尔什苏醒的神殿祭司兴奋的叫来了如今已是大祭司的赫尔特,却发现不管是苏醒的人还是自己的长官,脸色都异常的难看。

沉眠数日,他的脸上带了些病态的苍白,只有那双眼睛一如往昔的明亮,刺目的让赫尔特心生厌恶。

屏退了不明所以的祭司,已经知晓自己结局的城主微微闭目,“你果然是一点儿也不犹豫。”

沃尔什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大的意外,似乎很轻易的就接受了事实。不甘心确实是有的,但在自己的宿敌面前说出来,到底也没什么意义。

“你还欠我很多条命。”赫尔特冷眼看着他,取出自己曾经的配剑扔进魔法屏障里,“我的弟子,我的部下,这些罪孽永远也无法消除。”

从一开始他就明白沃尔什的阳谋。召集了教廷的精锐,带上了女王赐下的神圣遗物,却没想到还是无能为力。

但不该是这样的,那些人应该为着信仰,为着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堂堂正正的死在战场上,而不是在阴谋之下仓促的失去生命。

周身黯淡的长剑滑落在了沃尔什面前。

这柄长剑随着主人力量的衰弱不富往日辉煌,即便赫尔特每天仍精心的擦拭它,它也和普通的铁剑也没什么区别了。

“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捡起地上的长剑,男人看着冰冷剑身上映照出自己的双眼,发出一声解脱的轻笑,“就像我现在的选择一样。”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定定的看向背过身去的赫尔特,笃定的话语仿若预言一般:“我在地狱等着你。”

长久的沉默。

艾伯特有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不觉得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听到沃尔什的死讯。他们之间只相处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却不妨碍对方在这短短数日内给他上了足以改变他未来的一堂课。

他的人民还在等着他,他怎会如此轻易的死去?

手掌不自觉的攥紧成拳,艾伯特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悲凉,不知是向着死去的沃尔什,还是始终不曾有所动摇的赫尔特。

阴影从未离开过米诺斯城。

这片土地就像一座黑洞一样,沉默的注视着每一个挑战者。看冲突四起,看希望自人眼中熄灭,看一颗颗仇恨的种子在鲜血的浇灌下愈演愈烈。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昨天更新完就赶完了,今天发现收藏过八十了有点开心。

五一是双周榜单,数据不好很难挤上好的榜单,谢谢小天使们的收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