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那边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夜晚的小酒馆总是热闹非凡,忙碌了一天的水手们口口相传,惊叹着那位女士的迷人和阔绰。

“珍珠?她不像是珍珠。”醉醺醺的水手灌下一瓶麦酒,大着舌头说道,“要是让我来形容的话,更像是水母吧?”

那双眼眸深处蕴藏的危险与美丽,对他们这些大海的儿女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柔媚却又冰冷,让人一见倾心,忍不住想要低下头颅去寻求她的垂怜。

“你小子就是见识少了,外面的女人哪有我们瓦奥莱特的美人带劲?”胳膊肘抵了抵几瓶酒下肚就说不清楚话的丢人同僚,坐在他身边的水手努了努嘴,扭头对着不远处的短发美人嬉皮笑脸道,“再好看能有卡莉斯翠那么......”

他话没有说完,可话中隐含的下流意味让同桌的水手们都心照不宣的大笑了起来。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这些醉酒的混球提起,名为卡莉丝翠的女人将手中酒杯放下。有“毒蜂”之称的她挑了挑眉,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

“再凶猛的野兽,只要把链条缠在它的脖子上鞭打它,它总会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该出声,什么时候该闭嘴。”

手指在腰间紧缠的长鞭上摩挲了下,她起身走到起哄的人身边,麦色的手臂搭在最先提到自己名字的那人肩上,咬着红唇吐气如兰。

“人自然也是这个道理,你说对吗?”

那条长鞭前不久才将对她出言不逊的酒客给狠狠抽了一顿,哇哇的惨叫声可是响彻了整个岛屿。一时失言的水手看着上面残留的血迹勉强笑了笑,乖乖的闭上了嘴。

“哼!”

软蛋,有色心没色胆的夯货。就这种货色,也好意思说是大海的儿女?

卡莉丝翠心中冷笑,像一只斗胜的猫咪一样的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接着醉眼迷离的喝她的闷酒。

她没什么心情和酒鬼们计较,总归这些人也就这点本事,上了船去海上遛两圈,全都得死在她手里。

船队不出海,她们这些海盗也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她干脆就趁着空闲就跑到了瓦奥莱特岛上来。因着那野性的美貌,不过数日,她在这小岛上也算是小有名气。

只是这新鲜感来得快去的也快,长时间不活动筋骨可让她的手痒的不行。正好前几天有个不长眼的撞了上来,卡莉丝翠干脆就把人痛痛快快的抽了一顿,心情顿时舒坦许多。

今天这些人可得感谢那个倒霉蛋,不然可没那么容易收场。

“一杯红酒,请这位女士。”

方才还闹哄哄的酒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团阴影垂落下来,如象牙般苍白美丽的手将乘着酒液的杯盏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卡莉丝翠百无聊赖的抬起头来。

将一头乌发盘起,露出纤细脖颈的萨琳娜垂眸轻笑,莹润的珍珠吊坠在雪白的耳垂下微微摇晃:“或许我能有这个机会,与美丽的女士共饮?”

嗅到肥羊气息的海盗瞅了瞅来人身上精致的衣裙和通体的气质,瞬间就精神了起来。

咧了咧嘴,她带着媚色的双眸几乎热切的能滴出水来:“我的荣幸。”

顺利的和目标搭上了话,萨琳娜一边喝酒,一边在对方的刻意接近下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己”的一些信息。

“......这次旅行结束之后,我就要和我未曾谋面的未婚夫结婚了。”

酒馆的劣酒并不醉人,可再怎么说也是推杯换盏过好几轮了,萨琳娜的脸上泛着微微的红,低垂的眼眸中隐约带着些忧郁。

“我这些年一直在外修习学业,很少回到庄园。我父母的意思也是这样,希望我能留下来,不要在外漂泊了。”

不动声色的在心里勾勒了出了一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女形象,卡莉丝翠因萨琳娜主动相邀引起的戒备略微放下了些。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她懒洋洋的摇晃了下手中的酒杯,嘴上说着遗憾,心里其实有些不以为然,“不知道萨琳娜学的什么?”

诗词歌赋?还是舞蹈艺术?总归也就那么几样。

“解剖。”萨琳娜抿着唇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低垂的眉眼在烛火之下越发温婉动人,“老师说我很有天赋。”

小心的隐藏住了自己的獠牙,吸血裔的眼睛扫过卡莉丝翠的身体,目光顺着肌肤的纹理将人体分割开来,轻易找出了在皮肉下跳动的血管。

鲜活的,充满力量的血液,这于她而言算得上是一顿美味的大餐。

浑然未觉转瞬即逝的恶意,卡莉丝翠摸了摸手臂上莫名立起的汗毛,只以为是自己穿的太清凉了。

“那倒是还挺少见的。”不同于方才强打起精神来的敷衍,这下卡莉丝翠是真来了兴趣。

在这个时代,医生的地位并没有那么的高。部分神权集中的地方把剖开人体的行为视作暴|行,认为只有死灵法师这样的异端才会如此残忍冷血。

传统的药剂师更受普通人的青睐,拥有财富的人则会选择教廷的祭司。以贵族和王室成员为首的特权阶级,大多与神殿祭司们签订了堪称天价的复活术契约,只要灵魂没有消散,就算□□成了渣都能再给造一具。

一边说着死灵法师们亵渎灵魂,自己这边复活术倒是有名正言顺的渠道收钱。想到这儿卡莉丝翠忍不住在心中冷笑,实在是对那些彪炳着超然地位的群体好感欠奉。

本来只是想着把这个看起来瘦弱纤细的女人绑回去勒索赎金,在对方提到自己擅长解剖的时候,她又觉得或许还能有更好的解法。

之前的谈话已经让她试探出了对方是个相对单纯且没什么主见的女人。海盗们正好还缺个正儿八经的像样医护,总不能每次受伤了都随便处理下就算了,每年船上因为破伤风这玩意儿死的人可不少。

赞美罗娜.贝尔!

她现在甚至觉得可以试试把人给心甘情愿的骗走,如果实在不行再绑了直接带走。不服就按规矩先关几天,按她的经验来看,吓破了胆子很快就会听话了。

舔了舔唇,卡丽丝翠的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俨然已是将萨琳娜这只“肥羊”看作了囊中之物。

“不瞒您说,我的家族正好也有船队。”她又饮了一杯,眼睛愉悦的眯成了一条线,向着萨琳娜发出了邀请,“如果不嫌弃的话,十天后可以随我们一起出海,正好出去散散心如何?”

极北之地,孤独壁垒。

幽蓝色的雪精灵们遍布整个峡谷,无边的暴风雪笼罩住周遭所有的地域。晶莹的雪花飘落下来,压在不堪重负的枝条上,凝成纤细的冰棱垂挂下来。

饱经风霜的城堡宛如沉默的巨人,在风雪中屹立不倒。

哨塔上的魔法灯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安静的注视着冒着风雪巡视的部队,照亮了绵长的北方战线。城墙内归来的众人忙着处理猎物和修整兵器,背在背上的弩箭略显几分陈旧。

营地里的血精灵指挥官塞纳萨还没和军需官说上两句,就被匆匆赶来的信使打断。

“大人!”连眉毛上都是雪块的信使嘴唇被冻的发白,却还是利索的从包裹里取出密封好了的信件,“您的信件!”

“好吧,既然指挥官有正事,我就先退下了。”身量不高的侏儒军需官耸了耸肩,“不过我该说的其实也说的差不多了,这里的物资撑不过两月。”

“要么找贵族们筹钱,要么和王都哭穷,你自己选一个吧。”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啐了一口,“光让打仗不给军粮,谁惯得臭毛病!”

“麦基,注意你的言行。”神色肃穆的堕落精灵低声制止出言不逊的部下,“你刚才的话要是被别人听见,足够你被流放到米诺斯城把牢底坐穿。”

狭长的双眸里闪动着令人无法捉摸的神情,这位在北方战线坚守了十年之久的长官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的浏览着上面的讯息。

“希望到时候指挥官对你的士兵也能这么有底气的说话。”军需官悻悻道,“我这几天简直都不敢出现在营地里。”

没粮没装备驻守在这冰天雪地里,要不是他为人圆滑机警,早就被那些吃不饱肚子的愤怒士兵们给架上烤架了。要粮要装备都知道找军需官,可粮仓和兵器库里空的连老鼠都不愿意去光顾,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远在王都的女王陛下这几年是越发昏聩了,几个有继承权的孩子都被她剥夺了权利囚在王都,就连只是远亲的艾伯特.林顿都被她找了个理由发配到了狗都不去的米诺斯城。

偏偏现在世道不安生。

恶魔,死灵法师,吸血鬼,异族们扎了堆的冒出来找麻烦。重税重役之下四处都在揭|竿起|义,就连那些眼界出不了王都的贵族们都知道外面现在是民怨沸反,庄园里的私兵是越屯越多。

昨天开始指挥官已经不得不派人冒着危险在大雪中狩猎,出去的人折损了不少,好歹还算是带回了些猎物。士兵们士气低迷,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塞纳萨揉了揉额头,把看完的信件扔进了火炉里。

火舌舔舐着信件,将其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微弱的火光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印的堕落精灵精灵尖耳上的图腾纤毫毕现。

正打算离开的麦基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他止住了脚步,心怀侥幸的开口询问,“王都的来信?”

“从这里送信到王都至少要十天,女王能看到要再等十天,再算上回程的日子,一个月能得到回复都算快了。”塞纳萨倦怠的摆了摆手,否认了部下的猜测,“这还是按最理想的状况算的,得保证求援的信件没被人拦下。”

不是就好,不管是什么消息,也不可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麦基松了口气。

只要王都态度不那么强硬,就算麻烦一点儿,总归还是能托人运作一番把粮草和武器给弄过来。

“也没好到哪儿去。”面上浮上一层阴霾,长时间的缺乏休息让这位指挥官的眼底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米诺斯城出事了,沃尔什生死未明,暂代城主职务的是被发配过去的艾伯特伯爵。”

王国的东面和南面临海,天空和海洋是龙族的领域不用过多操心,西面的米诺斯城和北面孤独壁垒历来是重中之重。

西面苦寒但至少受控,最大的威胁是来自米诺斯城外的坎达尔平原。因为空间元素的及其不稳定,异界恶魔的传送门往往会选择此处。

而北面就不同了,孤独壁垒与吸血鬼的聚集地接壤,拉开了一条冗长的战线。人类与吸血鬼的斗争亘古不变,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

没料到这一茬的军需官瞠目结舌,去到帐篷外谨慎的确认无人偷听,这才匆匆回来压低了声音开口:“这真不是那位女王陛下授意的?”

不怪他有如此猜想。

女王对沃尔什的忌惮肉眼可见,米诺斯城的境况不比孤独壁垒好上几分。艾伯特.林顿再怎么说也是林顿家族的人,要是让他阴谋论一下,自然会觉得是那位伯爵干掉了原来的城主,替女王陛下进一步收拢王室的力量。

“谁知道呢?”塞纳萨不置可否。

“萨顿的间谍出手了,现在米诺斯城在暴|乱。”疲惫的叹了口气,指挥官对人族女王的好感越发降低,“做好心理准备吧,王都估计是没时间搭理我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才发现收藏过五十了,不容易。

这章有预感还是会高审,放出来的时间可能会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