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一道:“我昨日才到,因庆如的事,特来探得实信。”少牧道:“庆如已经远逐他方了,我们何不到醒梦楼,沦茗清谈,畅叙契阔。”公一道:“甚好!”两人走上楼来,拣一座头坐下,公一道:“我到海参威一走,不料上海诸旧友竟风流云散,今日剩我两个岂不可叹?”庆如的事,尤其变幻。”少牧叹道:“公一青楼翠馆为陷人坑阱,古人真不欺我。想我们几个人大都赋寄闲情,诗吟本事,风流跌宕,自谓快心,岂知今日之下凄凉若是,还是庆如阅历花丛得了一个倾城知己,生死不渝,然而所历的苦,可为加倍报酬,其余除足下萧然物外,不沾不滞外,如陈元戚之悼亡,孙求齐之落魄,平季留之陷狱,均经历无穷波浪。即胡子青贝君实等亦离合不常,最可慨者,如我少牧一缕柔情,竟被恶罡风吹散,今日金尽交衰,美人何处?尤为不聿中之至不幸者。回首当年,笙歌宛在,真繁华一梦也。”公一道;“你也不必慨叹,据我看来,这原是古今常有之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当既散之后,追想未散之时,何等热闹,自然要起昔是今非之感。其实这个公例,原不能免的,只要我心不为所动,或虽动而一出于至性至情,则当时行之,既觉心闲意适,事后传之,亦觉可泣可歌。千秋之后,自有定评。自然有真性情者,虽其举动稍出范围,犹较假谈仁义道德者,高出万倍。我看项庆如同武林林一桩事迹,倒是必传的,我前日在海参威,看见一部书,叫做《新茶花》就编的是他两人的事。我大略看了一遍,也还不失我们的真面目,让他们去传罢。”说时便从袖中取出书来,少牧接过,随手翻阅,忽然问道:“这书既名新茶花,林林又自号茶花第二楼,你看究竟东西两茶花那一个好?”公一道:“马克虽好,我还嫌他决绝亚猛一层,并不是十分不得了的事情。或者还可婉曲周旋,何必遽尔绝情呢?至于林林,却是除此一着,实在无可解免。据我看来,还是武林林为优。”少牧大笑道:“说得好公平。”公一道:“我叫平公一,原是议论公平的意思,就将这一段公平议论作为《新茶花》的结果,岂不是好。”
戊申杏春晦日购自沪江即晚阅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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