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帝既崩,到了九月,葬于安陵,群臣上庙号为孝惠皇帝,先是惠帝纳张敖之女为皇后,已有数年,并无所出。吕后心欲皇后生子,设尽种种方法,究竟不能得子。吕后又想出一计,密令张后假作怀孕,暗取惠帝后宫美人之子,当作张后自己亲生,立为太子。又恐其母现在,太子将来长大,必然认取所生之母,不认张后,先将其母杀死,以绝后患。待得惠帝丧葬完毕,吕后便命太子嗣位,是为少帝。此时少帝年仅数岁,不能亲理政务,吕后不过借他作个名目,自己便临朝称制,于是刘氏天下,几乎变成吕氏天下,所以史官竟将吕后纪年,不书少帝,也是此意。
吕后既已一人独揽大权,比起惠帝在日,更得自由,遂想将母家子侄提拔起来,同享富贵。一日吕后临朝,宣布己意,欲立诸吕为王,以探大臣之意,是否依从。先问右丞相王陵,王陵对道:“高皇帝曾杀白马,与众盟誓道:‘非刘氏而为王者,天下共击之。’今欲王吕氏,有背此约。”吕后听了心中不悦,又问左丞相陈平、太尉周勃,二人对道:“高帝定天下,封子弟为王,今太后称制,与高帝事同一律,欲王诸吕,无所不可。”吕后见说大喜。
此时王陵在旁,听得二人所言,心中大怒。及至罢朝,群臣一同退出,王陵遂责备陈平、周勃道:“当日群臣与高帝歃血为盟,君等岂不在内?如今高帝既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君等便顺从其意,违背前约,将来有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
陈平见王陵怒气勃勃,也不与他分辨,但说道:“面折廷争,吾不如君,全社稷,安刘氏,君亦不如吾。”王陵闻说,遂不复言,彼此各自散去。
吕后回到宫中,心想王陵不肯顺从。必须夺其相权。到了元年冬十一月,遂下诏迁王陵为帝太傅。王陵知吕后欲夺其权,故意尊为太傅,因此心中愤怒,谢病不朝。吕后遂命陈平为右丞相,审食其为左丞相。说起审食其,何曾知得政务,如今命为丞相,不过挂名,并不理事,终日坐监宫中,如同郎中令,不过公卿百官奏事,却都由他取决,也就权重一时。吕后又查得御史大夫赵尧,前曾献计高祖,荐周昌为赵相,使之保护赵王如意,因此心怨其人,便借事将赵尧办罪。忽又想起任敖,旧为狱吏,于己有恩,尚未报答,闻其现任上党郡守,于是下诏召为御史大夫。当日列侯群臣,顺从阿附吕氏者,皆得擢用,反对者悉行罢免。朝廷之上,大都吕后党羽布满,而在吕后左右尤为得势者,除审食其外,尚有二人。一为吕后胞妹吕樛,专权用事,吕后封之为临光侯;一为阉人张释,字卿,甚得宠爱,吕后命之为大谒者。朝中大臣,对此三人,莫不畏惧。吕后既将王陵罢相,料得欲封诸吕,廷臣中更无人敢出头反对,但须以渐而行,不宜太骤。到了夏四月,吕后先封高祖旧臣郎中令冯无择等数人为列侯。次封吕释之子吕种为沛侯,吕后姊长玡子吕平为扶柳侯。又立惠帝后宫诸子,强为淮阳王,不疑为恒山王,弘为襄城侯,朝为轵侯,武为壶关侯。于是下诏追尊其父吕公为宣王,兄吕泽为悼武王。此时鲁元公主已死,太后立其子张偃为鲁王,追谥公主为鲁元太后。朝中大臣见此举动,皆知吕后欲封诸吕为王,又有许多用事之人,前来示意,迫胁陈平等,要他上请,陈平不得已,乃请割齐国之济南郡为吕国,立郦侯吕台为吕王,吕后依言,立时下诏行封,于是吕台居然为了国王。
当日吕后本意,原不过要抬举自己母家子侄,享受荣华富贵,并不想夺取刘氏天下,但要享富贵,须使之据国封王,于愿方足。无奈高祖生前,偏与群臣立下盟誓,不许异姓为王,如今违背盟誓,硬立吕台为王,虽一时权力在手,刘氏宗室,在表面上无可奈何,其心必然不服,将来自己死后,吕氏必遭鱼肉,欲为长久之计,须使刘吕二氏,联络得情谊亲密,方保相安无事。又因吕台封王,系割取齐国土地,就是张偃得封鲁王,也是前日齐王刘肥所献一郡之地,吕后因此便想先与齐王联络。此时齐王刘肥已死,赐谥为悼惠王,使其长子刘襄嗣立为王。吕后二年五月,遂封刘肥次子刘章为朱虚侯,三子刘兴居为东牟侯,并命其入京宿卫,复将吕禄之女,嫁与刘章为妻。
又命赵王刘友、梁王刘恢,皆娶诸吕之女为王后。吕后意欲刘吕二姓,互为婚姻,借以消灭恶感,也算费尽苦心了。
时光迅速,吕后临朝称制,已有四年,少帝渐长到十余岁,方知自己不是张后所生。又闻生母已被吕后杀死,心中自然怨恨。到底小儿心性,不知忍耐,遂发怒说道:“太后何得杀死我母,强我作了他人之子,如今我年尚幼,只得由她,待我长大,便要替我母亲报仇。”左右闻言,急来报与吕后。吕后听了,暗自吃惊,心想少帝小小年纪,便存此心,据说要与其母报仇。其母是我杀死,他固无如我何,将来必然迁怒到我母家,吕氏一族,难保不送在他手里,不如趁其年幼,即行废去,别立一人,以免养虎贻患。吕后主意既定,密遣心腹之人,将少帝幽闭永巷之内,连左右近侍都不得与之相见,却令人在外扬言少帝得病甚重。其实少帝并无疾病,只因语言不慎,致遭幽闭,独居一室,更无一人前来看顾,吕后于是下诏实行废立。
欲知少帝将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