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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卢赛花伤情成怨 李荣春女扮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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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卢赛花同使女青莲走上楼来,青莲将钥匙开了锁,推开楼门同赛花进入房内。忽听得鼻息之声,四处一看,忽见小姐床上睡着一个男人,大声叫道:不好了,小姐尔看床上睡着一个男人!卢赛花见了又惊又怒,道:好生奇怪,这男人那里来的,为何睡在我床中?那卢赛花在安府受了气回来,此时见个男人睡在床中,岂不气上加气,气得满面通红,将壁上挂的剑拔了起来要杀下去,青莲道:小姐,使不得的。

    将剑夺下道:待我叫醒他来,问个明白再作道理。遂大声叫道:尔这个人是何等样人,怎么在此睡?还不快起来说个明白。

    李荣春正在熟睡,忽闻有人叫唤,开眼一看道:暖哟!

    不好了。连忙爬起身滚下床来,自觉无颜,连忙作揖道:小姐,难人李荣春作揖。那卢赛花听见难人李荣春五字,口内不言,心中想道:久闻的有个李荣春,乃是官家之后,济困扶危,多行善事。扬州一府尽闻其名,因何在我房中睡着?又何故自称难人?待我问个明白再作道理。便道:我且问尔,尔家住在那里,为何自称难人?青莲道:说得明白便饶尔,若说不明不白我小姐性子不好,说与夫人晓得,送尔到官究治。李荣春道:小姐听禀:小生家住在四牌坊达子巷,祖居在此扬州,祖公世代居官,虽然薄币财也不为富,半文半武也曾中过文解元。青莲道:如此说是小孟尝君李大爷了,为何在此睡着?李荣春道:因为施小姐而起。

    即将见及施小姐卖身,不忍见他落难将银助他,被花子能见了抢去,我到他家取讨反被他拿住用火要烧死我,亏了红花救我,暂寄在此,望小姐恕我之罪。

    卢赛花道:可恨红花这贱人,尔要救人与我何干,却将男人来藏在我房中?倘被花子能晓得,此祸非校赛金姐姐也太粗心,枉他读书知礼,纵容他自己的丫头也罢,怎么藏到我房中来?往前一向的知心从此永永断绝了。青莲道:小姐,这都是花子能不好,不于李大爷之事,就是花小姐与红花也是一时出于无奈藏过来的。况且李大爷是个豪杰,平日是个济困扶危的大丈夫,今日小姐也要做个杰豪,救了李大爷才好。卢赛花道:此事叫我如何是好?也罢,我将此事禀过母亲,随母亲主意便了。李荣春道:小姐,这个使不得,倘或夫人生气如何是好?还望小姐周全。青莲道:大爷不必害怕,我家夫人甚是慈悲,决不怒尔,而且甚爱花家小姐,断不害尔。说完,随小姐下楼来到夫人房内。

    卢赛花将李荣春之事一一禀过夫人,夫人听了说道:那花赛金一向为人甚好,就是红花也老成,他将李荣春藏过来也是一时急了,没奈何。我儿,尔不要怪他。

    只可恨花子能这狗男女,仗势欺人,无恶不作,欺负别人也罢了,怎么连李大爷也要害他性命?真正可恶之极。我儿,尔不要受气。青莲,尔去请李大爷来,我出去见他。我儿,尔且在此坐坐。随即换了衣服走出厅来,那青莲已引李荣春来到厅上。李荣春道:无知小侄李荣春拜见伯母。卢夫人道:岂敢,公子少礼请坐。

    李荣春告坐了,卢夫人道:公子乃昂昂烈烈的美丈夫,老身与尊府相近,乃是邻居,久仰大名,不能得见,今日相见乃三生有幸。李荣春道:岂敢。卢夫人道:尔为施碧霞小姐之事险些性命难保,若没有红花相救必遭毒手。可恨花子能万恶的奸贼如此作恶,不知将来如何报应呢。李荣春道:那贼作恶必然有报应,自古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差来早与来迟。只是要求伯母放小侄出去,感恩不尽,自当厚报。夫人道:却那里话来,本该就送尔回去,犹恐花子能恶念未消,有甚不测之事,反为不美。自古道若要人怕我,还须我怕人,且在我家暂赘日,粗茶淡饭,莫笑不恭,看有甚机会再送公子回去。未知意下如何?李荣春道:多谢伯母厚情,小侄本该从命才是,怎奈家母在家不知怎样悬望,小侄归心似箭,度日如年,难以久留。卢夫人道:既是公子为母挂心,老身也难以扳留,只是如何出去?若是黑夜出去,恐被花家见了说是在我家中出去的,虽然不怕他奈何了我,只是被他说不清楚的话,这便如何是好?想了一回道:有了,公子,尔若决要回去,必须如此如此可免其患。李荣春道:多谢伯母,小侄没世不忘。卢夫人吩咐:备酒厅堂,与李公子压惊,要等黄昏才好行事。

    且说红花拿了午饭过来要与李荣春吃,忽见卢小姐已在房中。那卢赛花见夫人留李荣春吃酒,遂同青莲归楼,忽见红花拿饭过来,一时大怒,道:好啊,尔做得好事!红花惊得满身冷汗直流,将盘放下,双膝跪下道:小姐不必动怒,总是丫头该死,望小姐开恩饶了丫头。卢赛花道:尔这贱人好大胆,岂不知闺房严似禁地,敢将男人藏在我房内,尔主婢通同前来欺我,尔这贱人尚敢说甚的?

    红花哀求道:小姐不必动气,念我小姐与小姐结拜面上饶了丫头罢。卢赛花道:尔这贱人,既知我与尔小姐结拜姊妹胜过同胞,就不该如此欺我,幸亏是李大爷有名声的君子,如若不然,我立刻就叫喊起来,看尔们有何面目做人?红花道:多谢小姐格外开恩,丫头感激不荆卢赛花道:我与尔小姐名虽说结拜,实胜同胞,谁知他看我太轻了,不是我无情,这是他无义,从此多年的交往一旦休了。

    红花道:小姐错怪了,此事乃丫头该死,不干小姐之事,望小姐念红花向前并无差错,此事乃父母受过李府大恩,未能图报,故此救了李大爷此难、也因知恩报本,不得已做了此事,望小姐去开此事罢。卢赛花道:胡说!过失是人人有的,此是甚么事,如何做得?我又非小孩童,将男人藏在我房内,若不看往日之情,李荣春怎得出去?红花道:丫头感恩不尽,待丫头去请我小姐来谢罪便了。遂急急走回来跪在小姐面前道:卢小姐已回来了,将我骂不绝口,我苦苦哀求,怎奈他执见如山,任求不转,连小姐也怪起来。

    赛金道:痴丫头,如此胆小就不该做这大事了,随我来。

    花赛金带红花来走到西楼见卢小姐说道:贤妹为何就回转来了?恕我来迟,不知迎接。卢赛花全然不动,亦不开口。

    花赛金道:我与尔从小至今并无口舌,今日为何如此模样?

    赛花小姐两目流泪道:我想往日与尔交情何等相爱,谁知尔今日如此待我!

    花赛金道:贤妹啊,我知罪了,如今是特来与尔赔罪。红花道:小姐,丫头跪在此,任小姐责罚。

    卢赛花道:我也没得说,只恨寡母孤女被人欺负,有玷终身名节。前事都不必说,从此断绝往来罢了。赛金道:贤妹,千不是万不是总是我不是,看在多年交情恕了我罢。卢赛花道:若还不是看在前日交情,李荣春焉能出去?尔们安能无事?快快而去,不必多言。红花跪在地下将头乱磕道:小姐啊,丫头万死何辞,只求两位小姐和好如初,我就万死无怨。

    青莲也劝道:小姐不必如此,花小姐亦是一时出于无奈,彼既知罪也就罢了。

    那知卢赛花执意不听,叫声:青莲,随我下去。花赛金见了亦动怒道:尔既如此不情,要绝便绝,有甚相干?红花,随我回去。红花哭泣哀求道:小姐且慢去,再与卢小姐和好了我才放心。花赛金道:不妨,有我在此,随我回去。

    青莲道:红花姐,尔放心回去,我小姐性子本是如此,等他性子气过了自然就好。

    红花道:望姐姐与我解劝。青莲道:晓得,尔且先去,我自劝他。红花无奈何,捧了饭盘随花赛金回房来道:小姐,早知如此,不寄他西楼也好。花赛金道:我只说多年姊妹是不妨的,谁知他如此无情,正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取杯茶来我吃。

    红花去取茶来与小姐吃了,心中忧闷自不必说。那卢赛花心中所怪花赛金者,不过说我的房中岂肯许尔将男人藏匿在内,幸亏是李荣春,倘若是个游方僧道尔也藏过来,那时如何是好?

    为此缘故而生气,是以怪了花赛金主婢,这且不言。

    再说卢夫人留李荣春在厅吃酒,直到黄昏时候,卢夫人吩咐备轿伺候,道:公子,尔乃豪杰之士,因为侠气而受此祸,如今得保性命,归家切莫使英雄之性,就是花家若来寻尔生事,尔总以忍为上策。回家时代老身带问令堂与大娘安好。

    李荣春道:多谢伯母,小侄何以报德。只见轿已抬进内堂,卢夫人带李荣春进内与他男扮女妆,将李荣春衣服打作一包袱放在轿内。李荣春拜别夫人上轿,将轿帘放下,卢夫人吩咐二名使女、二名家人道:尔们随大爷回他府中,倘花家若问,只说我要往亲戚人家饮酒,不许多言,回来重重有赏。家人领命,随轿而去。来到李府叫门,管门的问道:是谁?卢家的家人道:是李大爷回来,快些开门。

    管门的听了好不欢喜,连忙开门。轿子歇下,李荣春出了轿道:尔们随我进来。

    那管门的见了甚是惊疑,也不敢问,只道:大爷回来了?

    李荣春应了一声道:是,赏他轿夫酒钱。管门的道:晓得。

    卢家这四名家人使女随李荣春进内。这些家人使女见大爷如此妆扮回来,个个嘻嘻笑道,走进内堂道:太太大娘,真正好笑。夫人与大娘正在忧闷不见李荣春回来,苦不可言,忽见这些家人笑嘻嘻的走来道。那李荣春见些家人嘻嘻而笑遂道:狗奴才,有甚好笑?忽叫声道:母亲,孩儿回来了。

    夫人抬头一看道:我儿为何如此妆扮?李荣春就将前情一一禀知,夫人听了大怒,大骂花子能:狗男女、小贼种,连我孩儿也要害死,真是可恶之极。

    又道:我儿从今以后莫管闲事,免得招灾惹祸。淡氏大娘道:官人如今不必与他计较,恶人自有恶人磨,且自由他,请官人里面改妆。李荣春道:贤妻说得有理。遂进内房改妆。李夫人吩咐备办酒饭款待卢府的家人、使女,又道:多感尔家夫人小姐如此厚情,何以克当,又劳尔们往来相烦,回去多多致谢夫人小姐,水酒一杯多有简慢。这四人应道:多谢夫人大娘厚赐,不必了,我们就此告辞。淡氏大娘道:不必客套,老实些坐了。众人道:如此说多谢了。

    告了坐吃了一回,遂辞谢要回去。太太道:卢家姐姐们劳动尔们,我有些薄礼不成意思,希望笑纳。众人道:蒙赐酒食已感不尽,这个断不敢受。李夫人道:若还不收,敢是嫌薄?众人道:夫人如此说,丫头们大胆收了。遂收了银子,叩谢夫人大娘辞别回去。这且不言。

    再说来贵、三元这两个书僮在外面访了一日也不见一些影响,气闷在心,三元道:来责兄弟,我想大爷亲自与我说要到花家去,为何花家总说不在?必然是他留住,内中定有缘故。

    我们如今回去吃了饭,打到花家与他讨人。来贵道:不错,说得有理。

    遂一直走回家打门道:快些开门,我们吃了饭要去花家讨大爷。管门的开了门道:大爷已回来了,尔们不必大惊小怪。三元道:怎么说,大爷回来了么?

    连忙走进,叫道:大爷在那里,为何今日才回来?李荣春道:我在此。三元道:大爷昨日在那里?小人无处不寻到。

    李荣春将前事略略说了一遍,三元听了心头火发,大骂:花子能,尔这狗亡八,尔敢害我大爷么?我必要将尔这万恶的贼囚碎尸万段方消我恨。又说:大爷不必忧闷,小人们与大爷报仇便了。李荣春道:胡说,谁要尔多事,还不退出。

    三元敢怒而不敢言,退了出来。这且按下。

    再说花子能搜不出李荣春,又受了两场没趣,总是不愿,想道:为了施碧霞一个起受了李荣春打上门之辱,却又烧他不死被他走了,走了不打紧,恐他要来报此仇,如何是好?

    又道: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必要除的,只是要晓他的下落才好。若要明白其中事情,必须问红花,难道这丫头看中了李荣春么?若有此事,妹子难保贞节了,怎么能得红花来问个明白才好。想了一想道:有了,去与我的少奶奶计议便了。不知此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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