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 孙思邈,雍州华原人也。七岁就学,日诵千余言。弱冠,善谈庄、老及百家之说,亦好释典。洛阳总管独孤信,见而叹曰:“此圣童也,但恨其器大识小,难为用也。”后周宣帝时,思逊以王室多故,遂隐居太白山。隋文帝辅政,徵为国子博士,称疾不起。常谓所亲曰:“过是五十年,当有圣人出,吾方助之以济人。”及唐太宗即位,召诣京师,嗟其容色甚少。谓曰:“故知有道者诚可尊重,羡门、广成,岂虚言哉。”将授以爵位,固辞不受。唐显庆四(四原作七。据明抄本改)年,高宗召见,拜谏议大夫,又固辞不受。上元元年,辞疾请归,特赐良马及鄱阳公主邑司以居焉。当时名士,如宋之问、孟诜、卢照邻等,皆执师弟之礼以事焉。思邈尝从幸九成宫。照邻病,留在其宅,时庭前有大梨树,照邻为之赋。其序曰:“癸酉之岁,余卧疾长安光德坊之官舍,户老云,是鄱阳公主邑司,昔公主未嫁而卒,故其邑废。时有处士孙思邈,道洽古今,学殚数术,高谈正一,则古之蒙庄子。深入不二,则今之维摩诘。至于推步甲乙,度量乾坤,则洛下闳、安期先生之俦也。自云开皇辛酉岁生,年九十三矣。察之乡里,咸云数百岁。又共话周齐间事,历历如目见。以此参之,不啻百岁人矣。然犹视听不衰,神彩甚茂,可谓古之聪明博达不死者也。时照邻有盛名,而染恶疾,嗟禀受之不同,昧遐夭之殊致。因问思邈曰:“名医愈疾,其道如何?”对曰:“吾闻善言天者,必质于人;善言人者,必本于天。天有四时五行,寒暑迭代。其转运也,和而为雨,怒而为风,凝而为霜雪,张而为虹霓。此天地之常数也。人有四肢五脏,一觉一寐,呼吸吐纳,循而为往来,流而为荣卫,彰而为气色,发而为音声。此人之常数也。阳用其精,阴用其形,天人之所同也。及其失也,蒸则生热,否则生寒,结而为疣赘,陷而为痈疽,奔而为喘乏,竭而为焦枯,诊发乎面,变动乎形。推此以及天地,则亦如之。故五纬盈缩,星辰失度,日月错行,彗孛流飞,此天地之危疹也。寒暑不时,此天地之蒸否也。石立土踊,此天地之疣赘也。山崩地陷,此天地之痈疽也。奔风暴雨,此天地之喘乏也。雨泽不时,川源涸竭,此天地之焦枯也。良医导之以药石,救之以针剂;圣人和之以道德,辅之以政事。故体有可愈之疾,天地有可消之灾。”又曰:“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诗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谓小心也。‘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谓大胆也。‘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行之方也。‘见机而作,不俟终日’。智之圆也。”其文学也,颖出如是。其道术也,不可胜纪焉。初魏徵等受诏修齐梁周隋等五代史,恐有遗漏,屡访于思邈,口以传授,有如目睹。东台侍郎孙处约,尝将其五子侹、儆、俊、侑、佺,以谒思邈。思邈曰:“俊当先贵,侑当晚达,佺最居重位,祸在执兵。”后皆如其言。太子詹事卢齐卿,自幼时请问人伦之事,思邈曰:“汝后五十年,位登方伯。吾孙当为属吏,可自保也。”齐卿后为徐州刺史,思邈孙溥,果为徐州萧县丞。邈初谓齐卿言时,溥犹未生,而预知其事。凡诸异迹,多如此焉。永淳元年卒。遗令薄葬,不藏冥器,不奠生牢,经月余,颜貌不改。举尸就木,空衣而已,时人异之。自注《老子》、《庄子》。撰《千金方》三十卷、《福禄论》三十卷、《摄生真箓》、《枕中素书》、《会三教论》,各一卷。开元中,复有人见隐于终南山,与宣律师相接,每来往参请宗旨。时大旱,西域僧请于昆明池结坛祈雨,诏有司备香灯,凡七日,缩水数尺,忽有老人夜诣宣律师求救曰:“弟子昆明池龙也。无雨时久,匪由弟子,胡僧利弟子脑将为药,欺天子言祈雨,命在旦夕。乞和尚法力救护。”宣公辞曰:“贫道持律而已,可求孙先生。”老人因至,思邈谓曰:“我知昆明龙宫有仙方三十首,若能示予,予将救汝。”老人曰:“此方上帝不许妄传,今急矣,固无所吝。”有顷,捧方而至。思邈曰:“尔但还,无虑胡僧也。”自是池水忽涨,数日溢岸,胡僧羞恚而死。又尝有神仙降,谓思邈曰:“尔所著《千金方》,济人之功,亦已广矣。而以物命为药,害物亦多。必为尸解之仙,不得白日轻举矣。昔真人桓闿谓陶贞白,事亦如之,固吾子所知也。”其后思邈取草木之药,以代虻虫水蛭之命,作《千金方翼》三十篇。每篇有龙宫仙方一首,行之于世。及玄宗避羯胡之乱,西幸蜀。既至蜀,梦一叟须鬓尽白,衣黄襦,再拜于前,已而奏曰:“臣孙思邈也,庐于峨眉山有年矣。今闻銮驾幸成都,臣故候谒。”玄宗曰:“我熟识先生名久矣。今先生不远而至,亦将有所求乎?”思邈对曰:“臣隐居云泉,好饵金石药,闻此地出雄黄,愿以八十两为赐。脱遂臣请,幸降使赍至峨眉山。”玄宗诺之,悸然而寤。即诏寺臣陈忠盛挈雄黄八十两,往峨眉宣赐思邈。忠盛既奉诏,入峨眉,至屏风岭,见一叟貌甚俊古,衣黄襦,立于岭下。谓忠盛曰:“汝非天子使乎?我即孙思邈也。”忠盛曰:“上命以雄黄赐先生。”其叟偻而受。既而曰:“吾蒙天子赐雄黄,今有表谢,属山居无翰墨,天使命笔札传写以进也。”忠盛即召吏执牍染翰。叟指一石曰:“表本在石上。君可录焉。”忠盛目其石,果有朱字百余,实表本也。遂誊写其字,写毕。视其叟与石,俱亡见矣。于是具以其事闻于玄宗,玄宗因问忠盛,叟之貌与梦者果同,由是益奇之。自是或隐或见。咸通末,山下民家,有几十余岁,不食荤血,父母以其好善,使于白水僧院为童子。忽有游客称孙处士,周游院中讫,袖中出汤末以授童子,曰:“为我如茶法煎来。”处士呷少许,以余汤与之,觉汤极美,愿赐一碗。处士曰:“此汤为汝来耳。”即以末方寸匕,更令煎吃,因与同侣话之,出门,处士已去矣。童子亦乘空而飞,众方惊异。顾视煎汤铫子,已成金矣。其后亦时有人见思邈者。(出《仙传拾遗》及《宣室志》)
孙思邈是雍州华原人。七岁上学,每天读书大约一千字左右。他成年之后,喜欢谈论庄、老及百家的学说,也喜欢佛经。洛阳总管独孤信,见了他之后便感叹地说:“这是一个圣童,只怕他器量大见识少,很难任用。”后周宣帝的时候,孙思邈因为王室发生了许多变故,就隐居到太白山里。隋文帝辅政的时候,让他做国子博士。他称病不起。他常常对亲近的人说:“再过五十年,应当有一个圣人出世,那时候我才能帮他救济世人。”到唐太宗即位,把他召到京城,慨叹他的模样很年轻,对他说:“我因此知道有道术的人实在应当受到尊重,羡门、广成等神人确实不是虚传。”皇上要授给他爵位,他坚决推辞,不肯接受。唐显庆四年,唐高宗召见他,请他做谏议大夫,他又坚决推辞不接受。上元元年,他托病请求回乡,皇上特意赐好马给他,并且把鄱阳公主的城邑赐给他居住。当时的名士,像宋之问、孟诜、卢照邻等,都用老师弟子的礼节对待他。孙思邈曾经和皇帝一起到过九成宫。卢照邻病了,住在他的住宅里,当时院子里有一棵大梨树,卢照邻就为那梨树作了一篇辞赋,赋的序言说:“癸酉这年,我卧病在长安光德坊的官舍里,这里的老人说,这是鄱阳公主的城邑。从前鄱阳公主没有出嫁就死了,所以她的城邑一直荒废着。当时有一位处士叫孙思邈,他通晓古今,学尽各种数术。他谈论起道家的理论来,就像古代的蒙县庄子;他的学问深入不二,就像当今的维摩诘;至于推算天文历法量度天地,则可以与洛下闳、安期先生相提并论。他自己说生于开皇辛酉年,已经九十三岁了。到乡间打听他,人们都说他已经几百岁了。另外,他和人们一起谈论起周、齐之间事来,记得清清楚楚,就像亲眼见过。以此检验他,就不止是一百岁的人了。然而他的耳不聋,眼不花,神采奕奕。可以说是古代的聪明傅达长寿之人了。当时卢照邻很有名气,他得了重病,他嗟叹每个人的承受不同,不知道人长寿短命如此悬殊。于是他问孙思邈:“名医治病,它的道理如何呢?”孙思邈回答说:“我听说善于谈论天的人,一定要向人打听;善于谈论人的人,一定要以天的道理为依据。天有四时的变化,五行的运转,寒暑交替。它的运转,和就下雨;怒就刮风;凝结就是霜雪;张扬就是虹霓。这是天地的规律。人有四肢和五脏,有醒有睡,有呼有吸,循环往复。流动,就形成人体的营养作用、卫外机能和血气循环;明显,就成为人的气色;发声,就有了人的声音。这是人的规律。阳性,用它的精神;阴性,用它的形体。这是天和人相同的地方。等到失去这种正常现象,热气上升则生热;不然就生寒;凝结就成为肿瘤;凹陷就成为痈疽;奔跃就成为喘息、困乏;竭尽就成为焦枯。病情呈现在表面,病变动却在形体内。把这种道理推及到天地方面,也是这样的。所以,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有盈有缩,星辰失去了常度,日月的运行出现错乱,慧星离开轨道飞行,这是天地的大病。寒暑不正常,这是天地热气上升与否的表现;岩石泥土耸起,这是天地的肿瘤;山崩地陷,这是天地的痈疽;狂奔的风,狂暴的雨,这是天地的喘息和困乏;雨露润泽不及时。江河干涸,这是天地的焦枯。良医治病,用药疏导,用针剂拯救;圣人济世,用道德调和,用政事辅助。所以,人身上有可以治好的病,天地有可以消除的灾。”他又说:“胆子要大,而用心要细;心智要圆活,行为要方正。《诗经》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说的是小心;‘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说的是大胆;‘不为利回,不为义疚’,这是行为的方正;‘见机而作,不俟终日’,这是心智的圆活。”他的文学,如此超拔突出;他的道术也不可胜纪。当初魏徵等人受命编修齐、梁、周、隋等五代史,恐怕有遗漏,多次向孙思邈请教。他用口传授,就像亲眼所见一样。东台侍郎孙处约,曾经带着五个儿子孙侹、孙儆、孙俊、孙侑、孙侹去拜见孙思邈。孙思邈说:“孙俊应当首先显贵;孙侑应当显达得较晚;孙侹的地位最高,灾祸出在执掌兵权上。”后来都像他说的一样。太子詹事卢齐卿,小时候向孙思邈请教人伦的事情,孙思邈说:“你今后五十年,地位可达到一方诸侯之长,我的孙子应当是你属下的官吏,你应当自己保重才是。”卢齐卿后来做了徐州刺史,孙思邈的孙子孙溥,果然是徐州萧县的县令。孙思邈当初对卢齐卿说这话的时候,孙溥还没有出生,而预先知道了他的事情。凡是各种奇异的事情,大多如此。永淳元年,孙思邈死去,死前留下话要薄葬,不准在墓中埋藏殉葬品,不准用活着的牛羊祭奠。经过一个多月,他的脸色没变。举起他的尸体往棺材里装的时候,他只剩下空空的衣服而已,当时的人都感到奇怪。他亲自注释了《老子》、《庄子》,撰写了《千金方》三十卷、《福禄论》三十卷、《摄生真箓》、《枕中素书》、《会三教论》各一卷。开元年间,又有人发现他隐居在终南山,与宣律师相来往,宣律师常常来来往往地向他参学请教佛教宗旨。当时天大旱,有一个西域的僧人请求在昆明池筑坛求雨,皇上下诏让有关部门准备香灯。一共七天,水缩下去几尺。忽然有一位老人夜里到宣律师那里求救,说:“我是昆明池里的龙,很久没下雨,不是因为我。一个胡僧要用我的脑子做药,欺骗天子说求雨,我的命危在旦夕,请和尚用法力救护于我。”宣公推辞说:“贫僧操守戒律罢了,你可以去求孙思邈老先生。”老人于是就来到孙思邈那里。孙思邈说:“我知道昆明池龙宫里有神仙药方三十个,如果能让我看看,我就救你。”老人说:“这些药方上帝不准随便外传,现在紧急了,丝毫无所吝啬!”过了一会儿,老人捧着药方来了。孙思邈说:“你天明回去,不用担心胡僧。”从此池水忽然暴涨,几天便漫上岸来,胡僧羞怒而死。另外,曾经有一个神仙从天而降,对孙思邈说:“你所著的《千金方》,济人的功效也很广了。而用生物做药,残害的生物也太多了,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尸解的神仙,不能白天升天成仙了。从前,一位真人桓闿告诉陶贞白,事情也是这样,本来你是知道的。”此后孙思邈采用草木做药,以代替虻虫、水蛭的性命,作《千金方翼》三十篇,每篇有《龙宫仙方》一个行世。等到唐玄宗躲避安史之乱,向西到达蜀地之后,梦见一位老汉须发皆白,穿黄色衣服,再三在面前参拜,然后奏道:“我是孙思邈,在峨嵋山结庐居住多年了。现在听说皇上的銮驾来到成都,我所以等候在这里拜谒。”唐玄宗说:“我熟悉你的名字很久了,现在你不怕道路遥远来到这里,也是有所求吗?”孙思邈说:“我隐居在云泉之间,喜欢吃金石之药,听说这个地方出雄黄,希望赐给我八十两。如果能满足我的要求,请派使者到峨嵋山来。”唐玄宗答应了,心大跳而醒来,立即就令侍臣陈忠盛带八十两雄黄,到峨嵋山去赐给孙思邈。陈忠盛奉诏之后来到峨嵋山,走到屏风岭,遇见一位容貌很俊逸古朴的老头,穿黄色衣服立在岭下。老头对陈忠盛说:“你莫非是天子的使者吗?我就是孙思邈。”陈忠盛说:“皇上让我把雄黄赐给你。”那老头躬身接受,然后说:“我承蒙天子赐给我雄黄,现在有表章致谢,但这里是山野之居,没有笔墨,请您执笔转抄送进宫中。”陈忠盛立即让官吏拿来笔墨之类。老头指着一块石头说:“表章在那石头上,您可以抄录下来。”陈忠盛看那石块,果然有一百多个红字,确实是表章。于是就把那些字抄录下来。写完之后,再看老头和石头,全都不见了。于是陈忠盛把这事详细地奏明唐玄宗。唐玄宗于是问陈忠盛,老头的相貌与梦中的果然一样,因此更感惊奇。从此,孙思邈有时候隐没,有时候出现。咸通末年,山下的一家百姓,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不吃荤血,父母认为他喜欢善行,让他到白水僧院做了童子。忽然有一位游客自称孙处士,在院中游了一周之后,从袖中取出一包汤药碎末交给童子说:“为我像烹茶那样煎好。”煎好之后,处士饮了一些,把剩下的汤汁给了童子。童子觉得汤汁的味道极美,希望再给他一碗。处士说:“这药就是为你来的!”就把方寸这样大的一匙药沫再让他煎着吃。于是他便向同伴们说了。出门一看,处士已离去了。童子也乘空飞起来。众人正在惊异,一看那煎药的锅子,已变成金的了。这以后也时常有见到孙思邈的人。
司马承祯 司马承祯,字子微。博学能文,攻篆,迥为一体,号曰金剪刀书。隐于天台山玉霄峰,自号白云子。有服饵之术,则天累征之不起。睿宗雅尚道教,屡加尊异,承祯方赴召。睿宗问阴阳术数之事。承祯对曰:“老子经云:‘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且心目所见知,每损之尚未能已,岂复攻乎异端而增智虑哉?”睿宗曰:“理身无为,则清高矣;理国无为,如之何?”对曰:“国犹身也。老子曰:‘留心于淡,合气于漠,顺物自然,乃无私焉,而天下理。’易曰:‘圣人者与天地合其德。’是知天不言而信,无为而成。无为之旨,理国之要。”睿宗深赏异,留之欲加宠位。固辞。无何告归山。乃赐宝琴花帔以遣之。公卿多赋诗以送。常侍徐彦伯,撮其美者三十余篇,为制序,名曰《白云记》,见传于世。时卢藏用早隐终南山,后登朝,居要官,见承祯将还天台,藏用指终南谓之曰:“此中大有佳处,何必在天台。”承祯徐对曰:“以仆所观,乃仕途之捷径耳。”藏用有惭色。玄宗有天下,深好道术,累征承祯到京,留于内殿,颇加礼敬,问以延年度世之事。承祯隐而微言。玄宗亦传而秘之,故人莫得知也。由是玄宗理国四十余年,虽禄山犯关,銮舆幸蜀,及为上皇,回,又七年,方始晏驾,诚由天数,岂非道力之助延长耶!初玄宗登封太岳回,问承祯:“五岳何神主之?”对曰:“岳者山之巨,能出云雨,潜储神仙,国之望者为之;然山林之神也,亦有仙官主之。”于是诏五岳于山顶列置仙官庙,自承祯始也。又蜀女真谢自然泛海,将诣蓬莱求师,船为风飘,到一山,见道人指言:“天台山司马承祯,名在丹台,身居赤城,此真良师也。”蓬莱隔弱水三十万里,非舟楫可行,非飞仙无以到。自然乃回求承祯受度。后白日上升而去。承祯居山,修行勤苦,年一百余岁,重颜轻健,若三十许人。有弟子七十余人,一旦告弟子曰:“吾自居玉霄峰,东望蓬莱,常有真灵降驾。今为东海青童君、东华君所召,必须去人间。”俄顷气绝,若蝉蜕然解化矣。弟子葬其衣冠尔。(原未注出处。查出《大唐新语》。)司马承祯,字子微,博学多才,善长文学。他钻研篆书。他写的篆书,自成一体,叫作“金剪刀书”。他隐居在天台山玉霄峰,自号“白云子”,有服用丹药的道术。武则天多次征召他,他都不应。唐睿宗崇尚道教,对他屡次给予特别的尊敬。他刚应召赴京,睿宗就向他问起推断人事吉凶祸福的事。他回答说:“《老子》上说:‘削弱权力,再削弱权力,以达到顺应自然。’心中想到的,眼里看到的事物,常常削弱欲望尚且不能做到不想不看,难道还要再钻研异端而增加心智上的忧虑吗?”睿宗说:“以顺应自然的方法治理自身,就可以做到清高;用顺应自然的方法治理国家,怎样呢?”他回答说:“国家就像自身一样。《老子》上说:‘在淡泊上多注意,在寂静处聚会真气,顺应事物的自然规律,就没有私欲了,那么天下也就治理了。’《易经》上说:‘圣人应当按照天地的规律去修养自己的道德,使自己的言行符合自然规律。’因此知道天不讲话而守信,顺应自然就能成功。顺应自然的要旨就是治理国家的要旨。”睿宗深深赞赏他奇特见解,要把他留在宫中,封他做大官,他坚决推辞。不久他告别回山。皇上就赐给他宝琴和花披肩,派人送他。很多公卿都作诗送他。有一个叫徐彦伯的常侍,选择了其中三十首最好的,结成一个集子,还为诗集写了序言,命名为《白云记》。当时有一个叫卢藏用的人,他早年隐居在终南山,后来登上朝廷,身居显要职位。他见司马承祯要回天台山,就用手指着终南山对司马承祯说:“这终南山里就有不少佳处,何必非回天台山不可呢?”司马承祯不慌不忙地说:“依我所见,终南山是当官的捷径而已。”卢藏用有羞惭的表情。唐玄宗坐了天下,也深深爱好道术,多次征召,把司马承祯召到京城,留在殿内,对他很有礼貌,十分尊敬他,向他请教延寿度世的事。司马承祯讲得很隐晦,没有直说。唐玄宗秘密地记录,又秘密地收藏,所以世人无法得知他们谈话的内容。从此,唐玄宗治理国家四十多年,虽然有安禄山侵犯潼关,皇帝避难去到蜀地,但是他终究回京继续做太上皇。回来之后又过了七年才死去。他的死实在是因为天数,难道不是道力帮他延长的吗?当初,唐玄宗登封太岳回来,问司马承祯:“五岳是什么神主宰的?”司马承祯说:“岳是山中最大的,能生出云雨,能潜藏各种神仙,国中有声望的人管理它。虽然是山林之神,但是也有仙官主管。”皇帝于是诏令在五岳山顶上修建仙官庙。这种仙官庙。是从司马承祯开始的。另外,有一位蜀地的女真人谢自然,她乘船过海,要到蓬莱去求师。船被风刮,来到一座山前,见到一位道人,指点她说:“天台山的司马承祯,名在丹台,身居赤城,他是真正的良师。”蓬莱离弱水三十万里,不是坐船可去的,不是飞天的神仙是无法到达的。谢自然就回去求司马承祯,受到超度,于是后来她得道成仙,飞升而去。司马承祯久居深山,勤苦修行,活到一百多岁,面色像儿童那样红润,步履像年轻人那样轻捷,好像三十多岁的人。一天早晨,他告诉弟子们说:“我自从居住玉霄峰,向东望蓬莱,常常有真正的神灵降下来。现在我受到东海青童君、东华君的召请,必须离开人间。”不一会儿他就咽气了,像蝉蜕那样分解消散了,弟子们只好埋葬了他的衣服帽子。
尹 君
唐故尚书李公诜(诜字原缺。据明抄本补),镇北门时。有道士尹君者,隐晋山,不食粟,常饵柏叶,虽发尽白,而容状若童子,往往独游城市。里中有老父年八十余者,顾谓人曰:“吾孩提时,尝见李翁言,李翁吾外祖也。”且曰:“我年七岁,已识尹君矣;迨今七十余年,而尹君容状如旧,得非神仙乎。吾且老,自度能几何为人间人;汝方壮,当志尹君之容状。”自是及今,七十余岁矣,而尹君曾无老色,岂非以千百岁为瞬息耶。北门从事冯翊严公绶,好奇者,慕尹之得道,每旬休,即驱驾而诣焉。其后严公自军(军下原有为字,据明抄本删)司马为北门帅,遂迎尹君至府庭,馆于公署,终日与同席,常有异香自肌中发,公益重之。公有女弟学浮图氏,尝曰:“佛氏与黄老固殊致。”且怒其兄与道士游。后一日,密以堇斟致汤中,命尹君饮之。尹君即饮,惊而起曰:“吾其死乎!”俄吐出一物甚坚,有异香发其中。公命剖而视之,真麝脐也。自是尹君貌衰齿堕,其夕卒于馆中。严公既知女弟之所为也,怒且甚,即命部将治其丧。后二日,葬尹君于汾水西二十里。明年秋,有照圣观道士朱太虚,因投龙至晋山,忽遇尹君在山中,太虚惊而问曰:“师何为至此耶?”
尹君笑曰:“吾去岁在北门,有人以堇斟饮我者,我故示之以死,然则堇斟安能败吾真耶!”言讫,忽亡所见。太虚窃异其事,及归,具白严公。曰:“吾闻仙人不死,脱有死者,乃尸解也;不然何变异之如是耶。”将命发其墓以验之,然虑惑于人,遂止其事。(出《宣室志》)唐朝时,前任尚书李公诜镇守北门时,有一位叫尹君的道士在晋山隐居,他不吃粮食,常吃柏树叶。虽然他的头发全白了,但是他的脸色和儿童一样。他常常单独到城中游逛。乡里中有一位八十多岁的老汉,对周围人们说:“我小时候,曾听李老汉说过。李老汉是我的外祖父。他说:‘我七岁那年,就认识尹君。到现在七十多年了,而尹君的模样和过去一样,他大概是神仙吧?我要老了,自己估计能在人世上再活几年呢?你正年轻,应当记住尹君的容颜。’从那时到现在,又七十多年了,而尹君竟没有衰老的表现,难道是把千百岁当作瞬息吗?”北门的从事冯诩严公绶是好奇的人,他敬慕尹君是得道的人,常常在休假日驱车到尹君那里去拜访。后来,严公绶从军司马升为北门帅,就把尹君接到府中,住在公署,整天与他坐在一起。严公绶发现常常有一种异香从尹君的肌肉中散发出来,就更加敬重他。严公绶有一个妹妹,学佛教,曾说:“佛教与道教根本不同!”而且她对哥哥与道士交往很生气。后来有一天,她秘密把苦堇放在汤里,让尹君喝。尹君喝完,吃惊地站起来说:“我大概要死了!”一会儿,他吐出一块很硬东西,并有奇异的香味从中散发出来。严公绶让人解剖一看,原来是一块麝香。从此尹君容颜衰老,牙齿脱落,那天晚上便死在严公绶的公馆中。严公绶知道是妹妹干的之后,非常生气,立即让部下为尹君办理丧事。过了两天,把尹君葬在汾水西二十里的地方。第二年秋天,有一位叫朱太虚的照圣观的道士,到晋山去投放一条龙,忽然在山中遇见尹君。朱太虚吃惊地问道:“师父为什么来到这里?!尹君说:“去年我在北门,有人把苦堇放在汤里让我喝,我故意装死给他们看。可是,堇汤怎么能败坏我的真功呢?”说完,他忽然不知哪儿去了。朱太虚心里感到很怪,等回到北门,详细向严公绶作了汇报。严公绶说:“我听说仙人是死不了的,如果有死的,也只不过是尸解罢了,不然怎么会变异成这种样子呢?”他要让人打开坟墓检验一下,但是担心会让人迷惑,就停止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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