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郝家预备招赘,如何忙碌。且言施公到了宿迁,早有地方官出城来迎。施公便换坐大轿进城。轿子未入城,只见迎面来了一个白发苍苍、年有七十以外的老婆子,头顶状词,拦着轿子,跪在地下,口称冤枉。施公便命住轿,招呼手下人,将呈子递上。手下人答应,便将呈词递上来。施公接过来一看,上面告的是:谋害亲夫,毒毙幼女,两条人命重案。施公细细看毕,便望下问道:“老婆子,你就是王陆氏么?”那老婆子道:“孀妇正是王陆氏。”施公道:“这王李氏,是你的媳妇么?”王陆氏答:“是。”施公又道:“你怎么知道,你儿子王开槐,孙女秀珍,是尔媳妇谋害的呢?有何凭据?可从实招来。若有半字虚言,定照诬害从重治罪。本部堂看尔这所告的呈词,你儿子的命,或是你媳妇所害;天下岂有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肯将他毒死么?此中显有不实之处,尔可细细讲来。”
王陆氏跪在下面禀道:“大人在上,容孀妇上禀:孀妇今年七十二岁。四十岁上才生的儿子。不到两年,亡夫就病故了,其时儿子才三岁。孀妇就苦苦抚养,长到十六岁,便给他学了个鞋子店的生意。也算他知道艰难,每月除养孀妇外,他省吃俭用,历年积聚了百吊钱。到了二十七岁,就凭媒说合,讨了一房家小,颇为勤俭。过门第二年,就生这个孙女。哪知第三年冬间,因嘱儿子给她做件湖绉棉袄。儿子便道:‘你我这寒苦人家,要这样衣服何用?’媳妇就不愿意,因此两人就吵闹起来。孀妇将媳妇劝了一番。媳妇后来赌气,回娘家去了。一连过了八九天,这日回来,便见她穿这一件桃红湖绉棉袄,他们又吵起来了。哪里晓得,媳妇由此就时常回去母家,动辄就要与儿子吵闹,迥非初来的光景。今年八月初一日,孀妇女儿来接孀妇去讨了两日。初六早上,忽然邻居——叫小毛,跑来送信,说是:‘儿子同孙女昨夜暴疾身死。’孀妇听这话,吓得魂不附体,赶着同女儿回去,果然见儿子、孙女都已死了。该应凑巧,那小毛在暗地就告诉女儿,说他夜里先听见儿子声音,求人饶命。后来又闻孙女大哭起来。到了天亮,便听见我媳妇惊慌起来,说是儿子同孙女都得了急病死了。怕得此中有别的怪事,孀妇向县里去喊冤。后来县太爷就来相验。两个人周身验到,并无一处伤痕,就说是实得暴病而死。孀妇此时无法子,只得备棺收殓。不料媳妇的父亲李卜仁,因县大老爷验得无伤,反告孀妇诬告。幸亏县大老爷百般开导,李卜仁才算没事。媳妇便由李卜仁接回娘家,只落得孀妇一人。所幸我女儿搬在一处。于今三月,忽然前夜三更时分,见儿子满头鲜血,站在床面前,说他身死不明,今有施大人到此,叫孀妇代他伸冤。忽然妇人惊醒,乃是一梦。次日起来,在外面打听打听,说是果有个施大人早晚就到。因此孀妇叫求大人,给儿子伸冤。”说罢,又磕了两个头。施公听了这番话,当即说道:“王陆氏,你先好好回去,听候传讯。本部堂代你儿子伸冤就是了。”王陆氏起来。施公也就进城。到了行辕,立刻签提小毛,并淫妇王李氏对质。毕竟如何决断,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