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饭堂里,特派办的工作人员拿着饭盒一边排队一边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着闲话:
“听说了吗,方特和高速的孙总成了哥们。”
“不会吧,这不是顶风硬干吗?”
“牵线搭桥的是杜厅长,跟方特是无话不说的姐弟。”
“你的消息早过时了,这次是范省长做东昨天在省政府一起吃饭来着,。”
“那又怎么样?童特不是也在场吗?”
“可童特完全是被方特拽去的。”这时方宏宇也拿着饭盒从外面走了进来,工作人员们一看方宏宇到来都纷纷住口,停止了议论。方宏宇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他装作没有听见的走去排到队伍的末尾。
唐小建正站在那儿,看见方宏宇来了,连忙走过去吃说:“方特,我想找你有点事儿。”
方宏宇接过厨师递来的饭盒,点点头说:“小建,我也正想找你。这样吧,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边吃边谈吧。”二人选了一张没人的桌子坐下,方宏宇看了看四周,轻声问:“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唐小建眉头皱得紧紧的:“我们连着加了几个夜班,做了几个比较粗线条的审计方案,但都还不成熟。”
方宏宇低声安慰道:“不成熟没关系,先说来听听嘛,也许我还可以帮你们出出主意呢。”
唐小建还是有些犹豫:“这个,这个,还是等我考虑成熟后再向你汇报吧,免得干扰了你的思路。”
方宏宇也不勉强,微微一笑说:“那也好。”
唐小建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方特,能和你说句话吗?
方宏宇含笑看着他:“当然了,你说。”
唐小建认真地说:“这话本不该我说,可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您一下儿”。
“我最近正需要免费忠告,你快说。”方宏宇有些着急了,低声催促着。
“最近,办里关于您和交通厅杜厅长、高速集团孙总的关系,还有你和童特的关系都有许多传言,您都清楚吗?”唐小建试探着问道。
方宏宇满不在乎地说:“有所耳闻。不过,我不太注意别人怎么说。”
唐小建迟疑着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不太了解你的工作思路和方法,但是鉴于目前的这种情况,我建议你似乎应该注意一下分寸和尺度的把握。”
“小建,谢谢你的提醒,我尽量吧!”方宏宇飞快的打断了唐小建的话,似乎不希望再谈下去了,正在这时候,方宏宇的手机响了,方宏宇打开了手机盖:“喂,是罗处长呀,对,我是方宏宇,正在吃饭,……你来我办公室吧……,不方便?那你说去哪儿?……什么,上次见面的那个咖啡厅?好,一会我们在那里碰面……,好,再见。”
接完电话,方宏宇诚恳地对唐小建说:“小建,非常感谢你来找我。至少,你刚才说的这些话表明了你对我的善意。这说明你对我还是信任的。你抓紧时间吧,方案考虑成熟了马上向我汇报。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一下,你先慢慢吃吧。”说完急急忙忙离开了食堂。
方宏宇刚一离开,董乐群和叶莹一下子全都围到了唐小建身边来。
“跟方特谈得怎么样?”叶莹迫不及待地问。
唐小建一脸挫败地摇了摇头:“方特太聪明了,他把我想要说的那些不该说的真话都噎回来了。”
董乐群想了一下问道:“哪,你对咱们方特到底什么印象?”
唐小建慢慢地站起来,叹着气说:“武功高强,深不可测啊!童特,再加上我们三个人,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叶莹撅着小嘴说:“实在不行的话,我到署里告他去。”
董乐群有些不屑地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告他?你告他什么?整个一个孩子气嘛。”
叶莹一下子被噎住了,摸着自己的头对董乐群说:“你——你怎么那么讨厌?”
6·2
咖啡厅里,罗晓慧有些百无聊赖地敲着围棋的棋子在等方宏宇,桌上一杯咖啡在袅袅地冒着热气。方宏宇匆匆赶到时,罗晓慧并没有看到他,依然注视着窗外。方宏宇站在原地看了罗晓慧一会儿,似乎是在观察她,然后静静地走了过来。
轻轻的拉开了椅子,方宏宇慢慢坐了下来,忍不住开口说:“闲敲棋子落灯花,罗处长如果换一身服装,刚才的画面就是一幅非常出色的仕女图。”
罗晓慧被吓了一大跳,刚想说什么又被方宏宇的话弄得很不好意思,虚荣心每个人都会有,何况是当一个女人被人称赞她的美丽的时候。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来,但罗晓慧的心里还是甜丝丝的,她的话就有了那么一丝自己也没有觉察出来的娇嗔:“你这人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方宏宇笑着看着她,柔声问道:“恐怕是你太入神了,想什么呢?”
罗晓慧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想你。”
方宏宇故意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想我?”
罗晓慧马上感到了自己话中的歧义,脸一下就红了,故意板着脸掩饰道:“想你那天和孙立新守着这张桌子面对面杯对杯地品着茶都说了些什么。”
方宏宇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他说他想和我交个朋友。”
罗晓慧有些紧张地追问道:“你答应交他这个朋友了?”
“为什么不交,和他交朋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方宏宇反问了一句,故意装糊涂。
罗晓慧刚想张口反驳,一抬头就看见了方宏宇眼中那一抹促狭的神色,立刻就明白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不提他了,说正事吧。”
方宏宇也被她所感染,立刻严肃起来了:“好,你说吧,发现了什么问题。”
罗晓慧从怀里把银行给她打印的那份文件拿了出来,递给方宏宇。方宏宇接过来打开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罗晓慧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方宏宇把文件狠狠地往桌子上一砸,气愤地说:“这个孟昆胆不小,总额居然高达七位数!”
罗晓慧不动声色地继续刺激他:“而且是据不完全统计。”
方宏宇有些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每一笔都核实了?”
罗晓慧沉静地点点头。
方宏宇恨恨地说:“我们进点商业银行,居然没把他挖出来。”
“你们不是凯旋而归了吗?”罗晓慧冷冷地说。
方宏宇没有理会罗晓慧的讽刺,问道:“那个孟昆呢?出国还没回来?”
罗晓慧摇头,方宏宇一下子陷入沉思。
“你打算怎么办?”罗晓慧有些沉不住气了,盯着方宏宇问。
方宏宇想了好久,终于慢吞吞地开了口:“不办。”
罗晓慧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办?”
方宏宇喝了一口咖啡,轻松地再次给了一个肯定的答覆:“不办。”
罗晓慧有些生气了:“方特派,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
方宏宇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急了?”
罗晓慧气冲冲地说:“发现了一个蛀虫却不把他挖出来,你还要我偷偷查他做什么?”
“好,我问你,如果要挖他,证据呢?”方宏宇放下手中的咖啡,看着罗晓慧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罗晓慧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这是合法而有效的证据吗?”方宏宇反问了一句。
罗晓慧马上被堵住了,期期艾艾地说:“这……”
“而且,只有这一个蛀虫吗?”方宏宇又丢了一个炸弹给她。
罗晓慧有些泄气了,但还是不死心地反驳道:“至少得一个接一个的挖吧?”
“话是不错,可先挖哪个,后挖哪个,是要讲究策略的,否则会前功尽弃。你罗处长又不是不知道,这里面是有大学问的。你不会是在考验考验我吧?我也不会象猛张飞一样赤膊上阵的。”方宏宇笑吟吟地看着罗晓慧说。
罗晓慧沉默了,她静静地看着坐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无意识地摇着头,当方宏宇问她的时候,她有些迷茫地说:“你这个人啊……真是让人看不透。”
方宏宇笑着说:“干吗一定要把五脏六肺看得那么清楚呢?那不就一点美感也没有了吗?不是说距离产生美吗?”
罗晓慧也笑了:“就你这嘴贫劲,那里像个特派员的样子?”
一提起特派员的样子,方宏宇马上就想起了母亲的说法:“特派员该是什么样子?按照我母亲的理解,特派员就是电影上那样戴个礼帽拄个文明棍儿,……”
方宏宇边说边比划,逗得罗晓慧笑得直不起腰。
忽然他们身后响起了于然的声音:“哎哟,方大特派员什么事这么开心?”
方宏宇急忙回头,只见于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似嗔似喜地看着他们,连忙站了起来问:“然然,你怎么来了?”
“别忘了,这地方还是我带你来的呢,怎么你们不会又在谈工作吧?”于然不无讥讽地说。
“方特派,我的工作已经汇报完了,我先告辞,这杯咖啡您请客吧,就算是对我工作的一点回报。”说完,罗晓慧起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罗处长,罗处长……”方宏宇尴尬极了,叫了几遍罗晓慧都没有叫住,转身对于然发起火来,“你简直是乱弹琴……”
于然冷笑道:“我乱弹琴?到底她和你是什么关系?不是工作关系那么简单吧?“
方宏宇正色道:“然然,我们只是工作关系而已。”
“工作关系?鬼才相信。”说完,于然气哼哼地也走了。
方宏宇刚要追,却被一个服务生给拦住了。原来他还没有买单,方宏宇只好胡乱掏出一把钱来,随意抽出几张递给他,也不等他找零就冲出了咖啡厅。
于然气呼呼地上了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方宏宇刚好追了出来,站在车外对她说:“然然,你别那么孩子气好不好?”
“其实……其实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何必操心,我只是想提醒你有点政治智慧好不好?我真的希望你不要和孙立新成为对立面,那样对你在信州开展工作绝对没有好处。”于然的语气有些苦涩,但还是没有忘了自己来找方宏宇的真正目的。
方宏宇一愣,追问起来:“然然,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主要是我的意思。当然,他也有那个愿望。”于然看着他说。
“你转告孙总,我方宏宇领他这份情。”方宏宇冷笑着说。
“要说你自己说去,你们的事和我更没关系。”于然说完发动车扬长而去。
方宏宇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拨通了手机说:“叶行长吗?我是方宏宇……”
特派办的会议室里,童北海正在向唐小建等三个人布置任务,看得出,他为终于能进驻高速公路集团进行审计而显得有些兴奋:“第一组主要由小建负责,拿出一副全面审计的架式来,按照我们预先制订的审计方案按部就班的推进这叫明修栈道。第二组由乐群负责,算是审计小组副组长。你们把审计重点放在海天会计师事务所,争取一举突破,这叫暗渡陈仓,我们要把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双簧戏唱好,不能让他们看出我们的真实意图。我从审计厅借来的同志配合你们搞这一明一暗的两个行动。要在查帐的过程中,以延伸审计为理由突然杀向宏大,打它一个措手不及。”
叶莹学着电影里的台词:“悄悄地进去,打枪的不要。”
董乐群乐颠颠地说:“太棒了,感谢领导信任!本人大学毕业后,这还是第一次做官。”
“哼,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啊,等着叫苦吧。”童北海板着脸教训起董乐群来,说完又严肃地对叶莹说:“叶莹,好好跟你们唐处学着点,别一天到晚嘻嘻哈哈没个正经样子。”
叶莹一脸无辜地叫道:“童特,我……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
童北海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着叶莹说:“就你刚才学那话,好好的怎么不学,专学鬼子腔。”
董乐群试探地问道:“童特,咱们的审计方案要不要先向方特汇报?”话刚说完,几个人的目光唰的一下齐齐的盯着童北海。
“对了,我差点给忘了,方特和我作了一下分工,他主要抓退耕还林审计。高速集团这个案子就由我全权负责。”童北海清了清嗓子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个计划是我们小组的最高机密,由我一个人向他做专门的汇报,大家就各忙各的去吧,不要为了这件事情分心。”
6·3
天湖度假村是信州最豪华的休闲娱乐场所之一,有名的不仅仅是优美的风景,还有它贵得惊人的消费。所以,一年四季这里的客人都不算很多,可别小看了,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掷千金的主儿。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么,“不求最好,只求最贵”,就这样,天湖度假村在信州就不能不有名了。
其实,这里的风景也是全信州最好的,特别是天湖,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绿树群山之间。由于远离市区,空气特别清新,再加上常年绿水清幽,林木葱郁,初来的人无不赞其为人间仙境。
一个普通的上午,早早就有一名男子独自来到湖边钓鱼,原来是高速集团炙手可热的白昌明。没过多久,就见商行的副行长孟昆拿着钓具从远处走了过来,在白昌明旁边停了下来。
白昌明看着他打趣道:“你个又精又滑的傻胖子,在国外转了一大圈又长膘了不是?该减减肥了吧?”
“能不长膘嘛?人家老外的日子那才叫生活呢,不过,长点膘好,长点儿膘叫人看着憨厚。”孟昆打着哈哈说。
白昌明冷笑一声:“憨厚?就你干那缺德事,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说憨厚。”
孟昆不吭声了,他嘿嘿一笑坐在了白昌明旁边。
“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是?要不是老板罩着你,你现在早在局子里减肥了!”白昌明自顾自地甩着钓钩,仿佛自言自语一样。
“老板可好?”孟昆陪着笑脸说。
“老板对你的行为很生气。你到底是缺心眼还是少智慧,怎么能那样干?非要把自己玩瓢底了才甘心啊?”白昌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牙切齿地说。
孟昆说:“特派办的人不都撤走了么?还值得那么紧张呀?”
白昌明冷笑一声说:“撤走了?你想得倒美?你就不怕人家杀你个回马枪?说不定人家正在后面暗中调查你哩!”
孟昆一听这话,立马慌了神,哭丧着脸说:“那怎么办?他们真要扭住顾老板那笔贷款……”
一听到“顾老板”三个字,白昌明马上转过头来,把手指压在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瞧你那点儿出息,慌什么慌,还没动上真格的,就尿裤子了?要真遇上大事,还能让你顶雷呀!这不,老板不是让我给你指路来了吗?”说完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孟昆原本惊慌的脸上渐渐浮起了笑容。
白昌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样孟行长,都明白了吗?”
孟昆点头如捣蒜:“明白了,明白了。白总您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白昌明冷哼了一声:“包在你身上?你包得住吗?不许再干上次那样的蠢事,告诉你,今后你每动一步,都要事先通知我,否则,你再出问题,就再也没有人捞你了,你自己掂量吧。”
“白总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早请示晚汇报,绝对不会再给他惹麻烦了。不过……”孟昆拍着胸脯保证道,话到后来又打住了。
“不过什么?”白昌明盯着他示意继续说下去。
孟昆迟疑着说:“白总,咱们把审计组往宏大那儿引,会不会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白昌明一脸不屑地说:“你以为老板像你那样没脑子?放心,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绝对是天衣无缝。他们这次审计调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光一个宏大就够他们忙乎好几个月的,而且他审计出来的也不是我们高速集团,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孟昆小心地打探道:“我一回来就听说审计调查一个月的时间是那个方特派运作的,他会成为咱们的人吗?”
白昌明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该打听的就不要打听,知道多了对你没有好处。”
6·4
现代化的信州城夜晚极其美丽,罗晓慧一个人沿着城中心的广场边上的林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于然驾驶着自己那辆小巧的爱车在车流中缓缓而行,她一边开车一边和旁边的一位年轻下属谈话:“……这个客户一定要攻下来,他们一年的广告投入近千万元,我们不一定全吃,也全吃不了,能把他们电视广告这一块拿下来就不错了,光这一项就是八百多万元,你们这几天一定要争对他们的产品设计几个电视广告的方案,这事如果干成了,我明年也给你买一辆车开开。”
属下笑道:“为了这辆车我也得努力呀。”
于然突然看见了在广场边漫步的罗晓慧,她想了想对属下说:“不好意思,我要去办个事,不能送你回去了,我到前面停一下,你自己‘打的’走吧。”
罗晓慧独自一人在信州街心广场边的人行道上漫无边际地走着……广场上扭秧歌的老人,谈恋爱的恋人,还有带着孩子玩的一家三口人……,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她的心没来由地乱极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到哪里去。走了一会儿罗晓慧从人行道上迈进了广场,一直在后面静静地跟着她的于然赶紧找地方去停车去了。
长椅上一对热恋的情人相拥而坐,女的坐在男的腿上,男的抱着女的入怀,两人亲热地说着悄悄话,笑声一阵一阵地响的同时,女的羞红着脸亲热地打几下男的后背。这一对恋人吸引住了罗晓慧的视线,也让她迈不开步地呆呆站在那儿看了起来。女的发现了罗晓慧在看他们忙示意了一下男的,男的回头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放开了怀中的女人。罗晓慧忙转身向另一方向而去,走了不一会儿坐在了一个长椅上,她失落地坐了一会儿干脆把脸埋在了双手中。
于然停好车就在广场上四处寻找她,正好看见了长椅上的罗晓慧,于然手中拿着两瓶可乐静静地走过来坐在了她旁边,罗晓慧一抬头看见了她,吃惊之余忙站起来要走。
“我就那么可怕?”于然抬头看着罗晓慧有些挑衅地说。
“你可怕吗?”罗晓慧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扭头问道。
于然淡淡一笑站了起来:“那你怎么一见我就躲?”
罗晓慧说:“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于然说:“那就是说我给你找麻烦了?”
罗晓慧点了点头:“对,你好像生拉硬扯地把我拉进了一场莫明其妙的情感纠纷中。”
“对不起,能原谅我吗?”于然一下子变得异常真诚起来,说罢递过去了一瓶可乐。
罗晓慧欣然一笑:“不能。”边答边接过了可乐。
于然自我介绍道:“我叫于然。”
罗晓慧只好也跟着介绍自己:“我叫罗晓慧。”
于然眨了眨眼说:“是咱们省审计厅金融二处的副处长,属虎,外号——铁面娘子。”
罗晓慧奇怪地笑问:“你……你还知道我什么?”
于然接着说:“离婚已有三年,至今还是独身,而且……。”
罗晓慧忙打断于然:“够了够了,你是不是把我的底子全摸清了?”
于然一摆手:“能坐下聊吗?”
罗晓慧坐在了椅子上:“能,但……聊什么呢?”
于然也坐下没回答只是笑道:“你大我两岁,我就叫你罗姐吧。”说罢又道:“你可别叫我于妹,听起来像愚昧似的,叫我然然吧。”
罗晓慧笑了:“挺阳光的一个女孩,怎么有时候那么不讲理?”
“他们都这么说我,大概没嫁人的老姑娘都这么变态吧?”于然说罢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
罗晓慧拿于然没辙,只好问:“你还没说要和我聊什么呢?”
于然压低了声音,神情暧昧地说:“你说两个单身女人凑在一起能聊什么呢?”
“你脸皮真厚。”罗晓慧说罢喝了一口可乐。
于然满不在乎地说:“聊聊男人脸皮就厚了?”
罗晓慧笑着说:“那好,你说,我听。”
于然调皮地看着罗晓慧说:“你是喜欢听我夸男人呢还是喜欢听我骂男人?”
罗晓慧只好举手投降:“随你。”
在这个仲夏的夜晚,正当于然和罗晓慧在信州广场围绕一个男人的故事而喋喋不休展开讨论的时候,她们所议论主人公——方宏宇却在按他既定的方针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方宏宇在一家小饭馆里请叶挺元吃饭。叶挺元在给自己酙酒,由于手抖得厉害,有些酒洒在桌子上。方宏宇坐在他的对面,仔细地观察着叶挺元的表情,却让叶挺元更加紧张起来,手也抖得更厉害了。
叶挺元有些泄气地放下酒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方特派,你每次的问题都让我觉得很刺激,但是您这一次的问题却让我……”
方宏宇丝毫不为所动:“叶行长,您就这样难以启齿吗?我希望您能本着一个党员干部的起码良心,把情况向我介绍清楚,难道就这么困难吗?”
“不是我老叶装糊涂,可是眼前的这盘棋局,真是不好下呀。”叶挺元想了想,喝了一口酒,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方特派,我索性和你交个底,话能说到哪我就说到哪,我不会再往深里说了,……”
“你还是不信任我?”方宏宇直言不讳地说。
“这真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我其实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我坚持原则了,但结果如何呢?我不希望自己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可是目前信州的政治生态环境就是这样的。”叶挺元的话里充满了无奈。
方宏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拉着脸说:“信州的政治环境怎么了?就这样令你感到害怕?难道不是在共产党领导之下?不是人民在当家作主?……当然,如果叶行觉得实在为难,我也不勉强……”
叶挺元似乎没有看到方宏宇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方特派,作为回报,我想提醒你,得特别提防一个人。”
方宏宇有些不耐地问道:“谁?”
叶挺元一字一句地说:“孙立新。”
方宏宇心中一震,冷哼一声说:“又是他!”
叶挺元点了点头:“对,还有他身后的杜慧卿。”
方宏宇闷声道:“我明白。”
叶挺元有些迟疑,试探着问道:“方特派,有人提醒过你?”
方宏宇含糊的摇摇头。
“孙立新的父亲是咱们省的老省委书记,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孙立新继承下来的关系网之深和能量之大,是一般人非常难以想象的。我那两个副行长敢于搞我的鬼,背后……”叶挺元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再也不往下说了。
于然与罗晓慧还在广场上进行着关于爱的讨论,只不过,在这场讨论,罗晓慧更多地是扮演了一个听众的角色。
于然在动情地投入地讲着,罗晓慧在静静地听着……。
“……整个十二年了,十二年前我见他一面时,我就知道我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他当时已经有了对象,而且他们俩爱得那么深那么投入,可我在他眼里却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丫头,我好几次大着胆子想告诉他我爱他,可每次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罗姐,你知道深深地暗恋一个人的感觉吗?”
没等罗晓慧回答,于然又自顾自地往下说:“就好像把一个人抛到了真空中,没有氧气没法呼吸,喊不出来,憋得人都快疯。,我私下里不知哭了多少次,我心里在反反复复地告诫自己不要去当第三者,不要去拆散人家幸福的一对,不要去和他见面,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有事没事地编个理由去找他去见他,实在没有理由了就躲在你们审计厅的大门外在他下班的时候看他一眼。他调到北京的时候你还没来审计厅上班,你要能早来几年就能做我的内线了。你不知道,那年我在审计厅门口一连几天没看见他,后来我才知道他出差了,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我又没办法和他联系,苦熬苦等之中,我终于病倒了,……。”于然说着泪就流了下来。
罗晓慧依然没有打乱她的情绪,只是掏出面巾纸递了过去。
于然委屈地哭了一会儿后又笑道:“罗姐,我是不是太痴情了?”
“不,我很感动。”罗晓慧真诚地说。
“那天在病床上睡着睡着就听见了他的说话声,我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生怕从梦中醒来听不见他的声音了,但我还是醒来了,老天爷,宏宇就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我一下子就哭了,哭的那么伤心,他看着我笑道:小丫头,生一点小病也要哭鼻子,看我给你买什么了。他把一个大布娃娃拿到了我面前,我哭的更伤心了,我哭着说,宏宇哥,我爱你,我的病都是因为想你想的。他一边给我擦泪一边说他知道,说他也爱我,他说他一直遗憾自己没有一个小妹妹,他会把我当成他的小妹妹一样爱我一辈子的……。”讲到这里,于然抹了把泪不吭气了。
罗晓慧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后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结婚了,进京了,生儿子了,又离婚,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于然简短地答道。
罗晓慧迟疑着问:“你……你一直在等他?”
于然低着头答道:“一直在等他。”说着又抽泣起来。
罗晓慧一伸手搂住了于然的肩,于然顺势靠在了她的肩头。
“然然,你……你何必这么苦熬自己呢?他要不离婚你还等他一辈子?”看着这个傻傻的姑娘,罗晓慧有些心疼,也有些羡慕。罗晓慧从小到大都活在一种理性氛围里,读书的时候把学习放在第一位,踏上社会后又把工作放在了第一位,爱情的滋味是什么样,她似乎从来没有去体味过。就连当年丈夫要和她离婚,她也很平静地接受了,比起于然来,她的感情生活实在是贫乏得可笑。
于然边抹泪边说:“我忘不了他,他太好了。”
罗晓慧笑着问:“他怎么个太好了?”
于然一脸痴迷地回答:“反正我就没发现他有什么毛病,他是我遇见的最好的男人。”
罗晓慧感动地说:“老天成全了你,又把他送到了你的身边。”
于然抬头看着罗晓慧:“罗姐,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所以对你……,你能原谅我吗?”
罗晓慧笑道:“我们不是已经成了好朋友了吗?”
于然得寸进尺地提起了要求:“那你答应我,为了我,在他遇到难事时你要帮帮他。”
罗晓慧故作大度地说:“好,为了你,我一定会帮他的。”
6·5
童北海正带领审计小组开进驻高速集团公司的审计进点碰头会,会议桌边,一边坐着以童北海为组长的审计小组全体人员,一边是孙立新、白昌明和其他有关人员。
童北海清了清嗓子,看着孙立新说:“我们这次来集团公司,主要进行国债专项资金审计调查,审计调查的内容和范围,审计通知书上已说得很清楚,时间是一个月。所以我们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和配合,并希望你们随时提供我们所需要的资料和财务账目。”
孙立新慢吞吞地说:“童特派员,审计通知书我们已经仔细研究过了,也按通知书上的要求做了相关的准备,就看童特派员,你看还有什么要求……”
童北海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孙立新的话:“最后一个要求,那就是让我们尽快开始工作。”
孙立新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还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样子:“童特派员真是个雷厉风行干事的人。”
童北海先站起身来说:“孙总,你就带我们去财务部吧。”
孙立新赶忙站起来说:“可以可以,我这就带你们进去。”说完一行人走出门去。
童北海和审计组的同志跟着孙立新来到高速集团财务部,童北海环视四周,高速公司的财务部门和商业银行的不同,只有两台电脑,有一些工作人员仍然在用手工记账。看到这一切,童北海不由自主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人群后面的唐小建悄悄地对董乐群和叶莹说:“看吧,童特一闻到账本的味道就进入兴奋状态,他会大显身手的,你们要好好留意,可以跟着他学到好多东西。叶莹,尤其是你,千万别错过机会。”
叶莹点了点头说:“放心吧。”
童北海四处打量了一番,扭头问孙立新:“孙总,你们这么大的公司,怎么财务部门还没有完全计算机化?”
“那些东西我置得起,不过……”孙立新故意停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我是个人本主义者,更相信人,不相信机器。”
也许是看到满屋子账本的原因,童北海的心情出奇地好,第一次对孙立新的观点表现出了赞同:“在这一点,我和你完全一致。”
孙立新哈哈一笑,话里有话道:“难得难得。不过比你童特的性子,我可就甘拜下风了。”
童北海有些听不懂了,试探着问道:“孙总的意思是……”
孙立新微微冷笑了一下:“我印象中按照惯例好像你们特派办下达审计通知书以后,会给我们一周的时间做准备,可您的队伍三天后就到了。看来,童特的战术中最常使用的就是奇袭了?”
对孙立新话中的讥讽,童北海略微有一点尴尬,但很快就镇静下来了,勉强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范省长说过要特事特办。再说了,高速公司的同志们对审计的配合是最到位的,所以我们来高速审计是既没有心理负担,也没有心理压力。”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童特,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这就先走一步了。”孙立新说完抬脚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对童北海说:“对了,我要是不在家,你们就找白副总白昌明,他主管业务和财务。”
一直跟在旁边的白昌明马上哈着腰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要什么给什么。”
孙立新沿着高速公司办公楼内走廊慢慢走着,神态简直比散步还要悠闲,白昌明从后面追了上来,低低叫了一声“孙总”。
孙立新头也不回,轻声说:“昌明啊,那些材料一定要按照我规定的顺序,一份一份的给他。时不时还要故意刁难一下,免得他们起疑心。”
白昌明忙不迭地点着头:“好的。”
孙立新突然停了下来,认真嘱咐道:“还有,审计组一共是七个人,你要挨着个的去了解,了解他们审计组每一个人的底细,乃至各种爱好、嗜好,一定要提前做好有针对性的工作。去吧。”
白昌明点了点头,刚要走,又被孙立新叫了回来,继续指点道:“弄清楚他们的住处,然后想一切办法,给我把那家宾馆的关系接上。”
白昌明会意地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6·6
在审计组住的小招待所里,唐小建和董乐群正在吃盒饭,叶莹细嚼慢咽地吃着各种水果。董乐群很快就吃完了,叶莹悄悄地把自己面前的盒饭推给了他,董乐群也不客气的接过来大吃起来,嘴里塞满了饭菜嘟嚷着:“叶大小姐,你要是天天这样减肥,我就可以吃饱肚子……”
唐小建在桌子下狠狠地踢了董乐群一脚,董乐群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叶莹撇了撇嘴说:“德行!瞧你那饿痨饿虾样,真是八辈子没吃过饭。”
董乐群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笑嘻嘻地说:“主要是秀色可餐,开胃……”
正在嬉闹时,童北海端着茶杯走了进来。
董乐群把盒饭里最后一粒米拨到嘴里,心满意足地拍着肚子说:“童特,您是与民同乐呢还是访贫问苦……”
叶莹把剥好的香蕉塞进了董乐群的嘴里:“闭上你的臭嘴!”然后又剥了一个香蕉递给童北海。
童北海边吃边问:“小叶莹,这水果哪来的?”
叶莹油嘴滑舌地答道:“吃吧吃吧,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
童北海吃了两口觉得不对:“小叶莹,你还没告诉我,这水果哪来的?”
叶莹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孙立新派人送来的呀。”
童北海大吃一惊,脸一下子就黑了:“什么什么?孙立新派人送来的?你们都……”
话还没说完,董乐群就接了下去:“我们都吃了。多好的水果啊,烂掉了也怪可惜,也是一种浪费。不如吃了算了,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咱们该怎么审计还怎么审计。就像《少林寺》里唱的那样,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边说还边摆出拜佛的手势。
童北海气歪了脸:“胡闹!我一眼看不住你们就……-”
董乐群和叶莹相视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唐小建极力忍住笑,呵斥起他俩来:“董乐群叶莹,你们两个太不象话了。”
叶莹冲童北海做了个鬼脸说:“童特,你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啊?这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要真是那个孙立新送来的,难道你吃下去了又吐出来不成?”
童北海依旧严肃地说:“水果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要是被审计单位送的就坚决不能动……”说着自己就苦笑起来:“你们两个就拿我开涮吧,当心我给你们小鞋穿。”
叶莹突然大声喊起来:“……你们快看电视!”把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电视机上去了。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所希望小学的升旗仪式,在雄壮的国歌声中,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正冉冉升起,小学的小仪仗队员们服装各异,阵容也不是很整齐,但那一张张虔诚的小脸一点儿也不比任何人差。站在简陋的司令台上的除了县长、村长之外,还有一个审计组成员们非常熟悉的人,那就是信州特派办的特派员方宏宇。
旗帜在风中飘扬,方宏宇开始讲话了:
“……我们这所希望小学是在我们信州特派办副特派员童北海同志的倡导和主持下,由我们特派办的全体同志捐助修建的。同学们你们应该记住童北海这个名字,因为他家里也并不富裕,老伴一直是农村户口,没有工作,女儿也失业了。可为了让大家能和城里的孩子一样上学读书,他捐出了自己半年的工资……,同学们,你们要珍惜呀,一定要好好学习,张大了,当个和童伯伯一样的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一个有爱心的好人……。”
电视画面上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童北海一直盯着电视看,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董乐群又是第一个忍不住开口的人:“哎,这方特讲话的水平就是高啊,不服不行。可我就是有点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叶莹不屑一顾地说:“什么药?反正不是什么好药。”
董乐群阴阳怪气地说:“这个时候去退耕还林审计现场,好像是为了避嫌嘛。”
叶莹马上附和道:“正是。难道说不是吗?”
童北海严厉地制止了他俩:“够了,你们两个冤家就不要在这里一唱一和了。方特派主抓退耕还林审计,我主抓高速审计调查,是办党组会集体讨论决定的,我又不是没有给你们传达过。你们在这里瞎咧咧什么!趁你们都在,我要提一个新的要求,除了干好自己的活,还必须管好自己的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议论坚决到此为止。”
董乐群和叶莹互相做鬼脸,正说着不知谁的手机响了,童北海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谁的手机?先关掉一会行不行?等我说完话……。”
三个人都笑嘻嘻地望着童北海,手机还在继续响,叶莹忍不住好心提醒道:“童特,是你的手机。”
童北海挥了挥手,继续说:“不理他。我年轻刚参加工作那会,哪像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手机仿佛要跟他做对似的,一直顽强地响个不停。
叶莹故意把手捂住耳朵做了个怪相说:“童特,你还是先接吧。”
童北海很生气地拿起了手机:“老婆子,你搞什么搞?发什么神经?我现在正在开会,……”
童北海老伴在电话里生气地说:“……开会?我问你,是你开会重要,还是闺女的事重要?我告诉你,闺女可是第一批下岗了。都怪你一点情面也不讲,毁了闺女一生的前程……人家方特派都已经给办了,可你倒好,又哭着喊着追着过去给改回来……”
童北海怒冲冲地说:“要是别人办我就瞪只眼闭只眼算了。正因为是他给办了,我才必须要改回来,否则在他面前、在他面前我也就没法坚持原则了。”
“……你少给我讲什么大道理。我可不是吓唬你,闺女说啦,你要再不管她的事,她就要到什么夜总会当三陪去。要真那样的话,不是丢你们童家先人的脸吗?我看闺女这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你当爹的不嫌丢人,我当妈的还嫌丢人呢。”老伴说完砰的一声挂上了电话。
童北海脸色铁青地瞪着手机骂了声:“神经病。”说完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想了一下又掏了出来,干脆关掉了手机。
童北海老伴的声音那么大,另外的三个人一字不漏的听到了这通电话的内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唐小建开口道:“童特,您还是回去看看吧……”
童北海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现在这节骨眼上……”话没说完又意识到什么缓和了口气:“大家都别忘了,这次审计调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句话说得大家都严肃起来。
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一会儿董乐群才笑嘻嘻地说:“……童特,迷魂阵摆得也差不多了吧。都一个星期过去了,可咱们……”
“我正要说这事。叶莹,你明天回办里一趟,办理一下对海天会计师事务所执业质量检查的相关手续。记住,别告诉任何人我们要干什么。”童北海认真吩咐起下一步的行动来。
叶莹立马摩拳擦掌地表示:“你放心吧童特……”
“我还就不放心你。自称什么新新人类,衣着打扮象个时装模特,小嘴伶牙利齿可就是
没个把门的……”童北海又皱着眉头数落起她来。
叶莹不服气地叫了起来:“童特,你这是干什么呀?我不就跟你开了个玩笑吗?这打击报复也太快了吧……”
童北海嘿嘿一笑,转而对董乐群说:“乐群,你带叶莹去吧,管着她点。”
董乐群感激地看了童北海一眼,敬了个礼说:“遵命。”
童北海语重心长地说:“虽然你年龄也不大,但要跟小叶莹比起来,也算是老同志……”
董乐群乐呵呵地答道:“对,对,也算老同志,咱是老同志罗。”
叶莹白了董乐群一眼说:“啊呸!你也算老同志!”
董乐群得意洋洋地说:“早一天也是老同志,这是我们信州特派办的规矩,我又有什么办法。要搁在英国的牛津大学,像你这种低年级的小妹妹,还得为我这样高年级的大哥哥打洗脚水……-”
童北海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的斗嘴:“够了够了,留点心思和精力多想想工作吧。”
6·7
已是深夜了,孙立新还在办公室里等着白昌明的消息。他是让白昌明去摸童北海、唐小建几个人的底牌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打无把握之仗是孙立新一贯信奉的原则。要想战胜对手,就应了解对手致命的弱点。审计小组已进驻公司一个礼拜了,从目前情况看,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但也许就是在这风平浪静下,隐藏着无限的杀机,短兵相接的时刻随时都可能来临。想到这儿,他不由自主地拿起了烟盒里最后一支烟。白昌明这个家伙究竟在干些什么?怎么还没有消息?孙立新不免有些烦躁了,这时,白昌明恰到好处地推门走了进来。
白昌明看了看孙立新的脸色,赶紧说:“孙总,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不过,他们的住处我已经打探清楚了,该做的都安排好了。”
孙立新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
白昌明接着往下汇报:“另外,按照你的要求,我对他们审计组每一个人的底细,乃至各种爱好、嗜好都摸了摸底,基本上做到了知彼……”
孙立新抬了抬眼皮:“说主要的。”
“童北海这个人生性耿直,疾恶如仇,铁面无情,以不讲情面闻名。他律下极严,而律己更严。……但他脾气很古怪,浑身上上下下都是病,可他不相信西医,只相信中医,平时也只吃自己找一个老中医配的中药。据说,每次外出审计,他都要带很多中药,用电热杯熬着喝。”白昌明摸准了孙立新的心思,第一个就介绍起童北海来。
孙立新果然很感兴趣:“哦,这倒有点意思。他还有别的嗜好吗?”
白昌明摸了摸后脑勺,突然想起来了:“别的……对了,他这个人没什么情趣,唯一的乐趣就是下棋,棋瘾极大,耽误两顿饭也不愿误了一盘棋,不过他手特潮,是个典型的臭棋篓子,还特爱悔棋。所以,只要他一说下棋,特派办的人没有不跑的。”
孙立新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其他人呢?”
“唐小建这个人不简单。南京审计学院毕业后又到人民大学念了硕士。他平时话语不多,审计业务特精。于然想组建高科技网络公司,开出年薪30万的高薪,可他居然没有动心,有点不可思议。”白昌明顺着往下介绍。
孙立新没有吭声,白昌明赶紧介绍起下一位来:“那个董乐群是金融学博士,也绝对不是个善茬。去年查海南省建行他担任主审,把人家查了个底朝天,银行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倒了霉。有人扬言要他一条胳膊,幸好他不是海南人,不然他早就没命了。审计署用外地特派办异地审计这一招还真他妈挺高。个人恋爱上好像很不顺,谈了无数个女朋友都吹掉了。听说最近又追上了审计组的那个叫叶莹的小姑娘。”
孙立新吐了口烟圈,示意白昌明接着往下说。
白昌明点了点头说:“那个小姑娘叶莹,自称是新新人类,她父亲就是商业银行的叶行长……”
……
费了一番口舌,白昌明把自己查到的情报全部汇报给了孙立新,最后迟疑着说:“……孙总,还有件事。”
孙立新头也没抬一下,懒洋洋地道:“说。”
白昌明说:“海天会计师事务所的吴友亮所长又打来电话催要去年一年的服务费了。”
“给他,马上给他,连今年的也提前一块儿给拨过去,这个人我们还用得着。”孙立新毫不犹豫地指示,说完看了看表:“嗯,时间还不算晚,你去陪他娱乐娱乐。这个家伙,就是管不住自己中间那条腿。顺便告诉他下一步怎么做。”
“好,那我马上给他打电话。”白昌明赶紧起身去完成任务了。
送走了白昌明,孙立新只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简单地睡了两三个小时,更多的时间里,他瞪大了双眼盯着天花板发呆,而大脑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思考。他反复在心里谋划与审计小组可能出现对峙情况后,如何化解矛盾和风险的对策和办法。通过整夜的思考,他似乎对自己胸有成竹的几个预案非常满意。当朝霞将办公大楼染映得五彩斑斓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然浮现出自信而得意的笑容。此时,还是早上八点半,他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也居高临下的看着上班的员工鱼贯而入,一种舍我其谁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也正是此时,一辆车停在院子里,童北海带着审计组的人跳下车来。仿佛看着猎物自动走进聪明的猎人设下的陷阱而浑然不知,孙立新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久,他回到办公桌边,拿起电话,用一口纯正的美式英语说:“Hello,hi,mayIspeaktomissDuXin?yes,sheisanasiangirl,veryprety,longblackhair,yes,thankyou,I’mholdon.……赵欣,是我,你孙哥啊。……当然要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呀,我这边正在开始一天崭新的工作,而你那边则刚刚要开始享受夜生活的快感……如果从这个意义上说孙哥向你道歉,不应该让工作搅扰了你的休息时光。不过我要告诉你,我们的计划正在审计署特派办的帮助下加速实施。我建议你如果可能,还是尽快赶回国内为好,是
的,我需要你。如果回来你还可以见到一个熟人呢。什么话,你妈妈是亲人,不是熟人。是方宏宇,你得叫他舅舅吧?是的,他回信州特派办当特派员了。……什么样的人?现在还有点看不清楚。对,听其言观其行……啊,好的,随时和我联系,你也要保证我随时可以找到你,OK?BYE。”
挂上电话后,孙立新更加得意地笑了起来,这时,白昌明敲门后推门走了进来:“孙总,他们好像真的要全面审计,要我们提供集团公司成立以来所有的财务资料。”
孙立新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那就提供给他们好了。”
白昌明一愣,吞吞吐吐地说:“可是……”
孙立新盯着他问道:“可是什么?”
“听说那个童北海对数字能过目不忘,我怕他嗅出点什么。”白昌明不无担心地说。
孙立新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别说他一时半会儿审计不出什么,就是审出问题,到时候也会有人抗。还有其它动向吗?”
白昌明皱着眉头说:“怪就怪在这里,他们好像不着急。”
孙立新走到白昌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沉住气。他们毕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就不信他童北海不着急。”
白昌明试探着问道:“要不要再给他上点眼药?”
孙立新得意地说:“用不着。你等着看吧,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