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诗从他阴沉深邃的眼神中读出了不愉,疑惑他生哪门子气?

她又不是偷摸出来干坏事,明明已经告诉他了呀...

谢远恒将刚烤好的鸡胗夹到她盘子里,自然而然的开启了下个话题:“方便加个微信吗?”

南诗收回发散的注意力,“嗯?”

谢远恒说:“杨教授让你向我请教学习,结果咱们吃一顿饭就散场了,联系方式也没留,你回去怎么交差。”

南诗一想,此言有理,调出二维码给他扫。

谢远恒问:“备注?”

“南诗。”

她指尖在屏幕上戳了几下,不好意思地问:“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谢远恒伸手接过她的手机,三下五除二编辑好内容,又递了回去。

他问:“景川大学现在的门禁时间还是十一点半吗?”

“提前了半小时。”

“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不麻烦了。”南诗想也不想就拒绝。

她对上谢远恒不解的眼神,心虚地笑:“我还有别的安排。”

谢远恒点头,没有多问。

陈嘉佑坐的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的交谈,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南诗轮廓曼妙的背影,以及,坐在她对面那个笑得欠揍的男人。那人接过手机时,掌心偶然擦过她的手背,南诗不自在地瑟缩了下。

一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的动作,却触碰了陈嘉佑了不得的禁忌。

他猛地眯起眼睛,伪装成习惯的笑容逐渐收敛,胸口因为郁结的闷气涨得生疼,太阳穴一下下跳动,数月来,高强度的训练后遗症猝不及防的发作,导致他情绪有失控的征兆。

季烁和贺然正拿着菜单商量吃什么,陈嘉佑噌得站起来,吓了两人一激灵。

季烁惊魂未定地看他,“你干嘛?”

陈嘉佑个高挺拔,又背对着光,整张脸隐匿在黑暗中,不辨悲喜。他迈开长腿,撂下一句:“这地方视野不好,换张桌子。”

季烁:“啊??”

贺然环视一遭,发现他们的位置确实背对着江景,于是拎起外套跟上去了。

季烁随即起身,冲服务生抱歉地笑:“是能换的吧?”

“能的。”服务生帮忙把餐具收拾过去。

季烁三两步追上他们,吐槽:“三个大男人还讲究什么情调,吃饱喝足不就得了。”

贺然不以为然地摇一摇手指,阴阳他,“白长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浑身上下没点浪漫细胞,怪不得你小子没品尝过爱情的味道。”

季烁:“……”

怕他俩在这儿拌嘴,陈嘉佑适时的出声打圆场,“我有个朋友给我推荐的这地儿,说夜景特别漂亮,咱们来都来了,只顾着吃多没劲,不得好好欣赏一下。”

他刻意咬重‘朋友’二字。

南诗咀嚼的动作一顿,隐约感觉自己被内涵了。

陈嘉佑抽出椅子,与她背对背坐下,继续同他们说笑。

两桌人看似全无交集,隐藏在表面平和之下的暗流只有南诗知道,低矮的椅背根本阻挡不住他作恶。

陈嘉佑先是微仰身体,似有若无地摩擦她的背脊,然后借着烤肉的机会,不停地动胳膊,手肘‘不小心’撞到她,他立马扭头向她说一声抱歉。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斥着真诚,南诗却从中发现他露出端倪的促狭,她慌乱地躲开视线,语气轻的不能更轻,“没、没关系。”

陈嘉佑转过身去,没一会儿,放在一旁空椅上的外套又‘不小心’掉落,正巧卡在两人椅子中间,他试探着用指尖去勾,发现这姿势想拿起来十分困难。

陈嘉佑礼貌地请求:“能麻烦你帮我捡一下衣服吗?”

“……”

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他就是看不惯她和其他异性待着,成心搅局。

南诗鼓了鼓腮,没什么震慑力地睇他一眼,小声说:“稍等。”

她抽出纸巾擦掉指尖的油渍,后面传来季烁的声音:“再加一把椅子,把衣服放我这边得了。”

“嗯。”

陈嘉佑淡淡的应,挪了挪椅子,待南诗俯身下去的刹那,他借着桌椅的遮挡,飞速伸手捏住柔滑的双颊,逗趣儿似地挠了挠她的下巴。

少年的脸上,风轻云淡,没掀起丝毫波澜。

南诗蓦地瞪大眼睛,刚捡起来的衣服差点又掉在地上。

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想到他这么胆大。

……不想被人发现恋爱的事情,他不该低调点吗?

尽管他的触碰一瞬即离,掌心留下的余温仍让南诗红了耳廓。她将外套递过去的时候,眼睫一直垂着,根本不敢接他的招。

陈嘉佑一下就猜到她正在心里骂自己,八成又是那句口头禅:你欺负人。

——她爸妈那么强势,怎么养出这么软性子的女儿?

连生气都不会。

软乎乎地瞪他一眼,还不够撩火的。

陈嘉佑记起家里那个浪/荡成性的小舅舅,自成年之后,长辈们根本管不住他,任由他身边的女伴换了一个又一个,从清纯到妖艳,什么类型都有。那些女生无一例外,陪在他身边的时间一长就开始恃宠而骄,变着花样儿的作,然后小舅舅非常识时务的送衣服、送鞋子、送包...

他甚至乐在其中,扬言这是一种情/趣。

陈嘉佑不敢苟同,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癖好。

还有,高中校队集训期间,睡在陈嘉佑下铺的男生和女朋友闹分手,熬夜写了几千字小作文,微信被拉黑就换电话打,好歹磨得女朋友接了电话,一口一个‘宝贝’、‘祖宗’的哄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才和好。

陈嘉佑看这架势,还以为他们闹了多大的矛盾,转念一想,如果涉及原则问题,应该没那么轻易原谅。

高中毕业之前,两人还是分了手,陈嘉佑陪男生喝酒解闷,听他重温旧事才知道,当初他们吵架的理由,是他起床之后忘记给她说早安。

陈嘉佑一个没忍住,低骂了句‘有病’。

他发自肺腑的认为陷入爱情的男男女女大都脑子不正常,放着安生日子不过,非上赶着找罪受。

到现在,陈嘉佑还是无法理解。

因为南诗实在太通情达理,就算他存心惹她,她也只是没什么震慑力地警告一句‘别欺负我了’。女朋友是这么软绵绵的性子,导致陈嘉佑逐渐往不正常的那条路上发展,非常想她也作一作,让他费尽心思去哄。

或者,借着小性子打他、骂他、磋磨他。

陈嘉佑抿了抿嘴,觉得被她那样对待,也蛮爽。

南诗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理智正随着木炭噼里啪啦的细响逐渐崩坏,耳尖的红非但没消退,反而随着她回味他触碰的滋味一路蔓延,连带着脖颈那一小片肌肤也泛起诱人的粉色,整个人都快被蒸熟了。

谢远恒发觉她的不对劲,关心:“你很热吗?”

“没有。”

南诗打了个磕巴,“...刚、刚才吃了口小菜,被辣到了。”

陈嘉佑闷笑了声,落在她耳朵里是要命的蛊惑。

南诗简直无所适从,借口去卫生间,仓皇的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二楼的灯泡坏了,小道里光线昏暗。

南诗来的时候别的客人也在,洗把手的功夫,这地方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周围凉飕飕的,格外阴森,她不敢久留,抽出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珠,打算下去之后直接拿东西回学校。

不然,陈嘉佑有的是办法让她这顿饭吃不安生。

南诗将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跺脚震亮里面的声控灯,借这点微弱的光往外走。

一出门,旁边倏地伸过一只手,死死扣住了她的腕子,冰凉的触感宛如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缠上她的脖颈。

南诗大惊失色,尖叫卡在喉咙里没发出来,随即被拽了过去,重重地跌入熟悉的怀抱。她一抬头,看清了藏在暗处的那张脸,不免怔愣:“阿佑...”

他怎么上来了?

陈嘉佑眸子漆黑深邃,看不透情绪,语气懒懒散散地:“那人真是杨教授的朋友?”

“挺年轻的,看着比你大不了几岁。”

南诗想了想,含糊道:“算吧...”

陈嘉佑刚刚压下去的情绪霎时泛起惊涛骇浪,他捏着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以不容反抗的姿势逼她仰头直视自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吧’又是怎么回事?”

南诗已经习惯他蛮横不讲理的样子,但他这么囚着她,真的很不舒服...

她试图挣扎,被察觉之后,横在腰间的胳膊立马收的更紧。南诗一口气没上来,脸涨得通红,努力踮脚贴着他微凉的面颊蹭了蹭,“你松一松力气,我又跑不了。”

她嘤咛:“很疼...”

陈嘉佑一滞,卸掉力道,背脊顺从地弯曲,唇贴着她的面颊轻啄。

南诗阖眼偏头回应。

浅尝辄止的一个吻,让陈嘉佑软了脾气。

“你好好说,别折腾我。”

……到底是谁折腾谁啊。

他可真不讲理。

南诗又被他捧着脸,黏黏糊糊地吻在了一起。趁着换气的间隙,她偏头躲开一下轮攻势,耳朵压在他胸口处,听到强有力的心跳声。

南诗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逐渐与他同频,再这么下去,事态大概率要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拍拍他的肩,轻喘:“你先放开...”

“放开你,你能站得住?”

“……”

陈嘉佑有力的臂弯托着她发软的腰肢,自觉掀过这一篇,继续纠结上个话题:“杨教授让你们见面为了什么?相亲吗?”

相亲?怎么可能...

爸妈现在一门心思让她搞学习,情爱一律免谈。

南诗慢吞吞地道:“他叫谢远恒,之前是我爸爸的学生,我们两个的妈妈是朋友,今晚本来是长辈们约得见面,但妈妈临时有会来不了,秦阿姨刚出院,得遵从医嘱在家休养,这不就剩我俩了么。”

“他挺厉害的,二十四岁就读完博了,现在在国外的哲学院工作。妈妈让我向他学习...唔!”

陈嘉佑不高兴了,低头埋在她脖颈处,收着力气咬了一口,幼稚的计较:“我厉害,还是他厉害?”要论学习,他明明也不差。

南诗不假思索:“当然是你。”

陈嘉佑满意地哼了声,语气拽的二五八万:“下去之后直接拿东西回学校。”

南诗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再晚一会儿,地铁站该关了。

她问:“你呢?”

“回公寓。”

陈嘉佑申请了宿舍,但从来没住过。

他骨子里,其实非常排斥集体生活。

南诗不作声了,指尖绕着他卫衣上的带子,绕啊绕的,纠结一番,她总算鼓起勇气开口:“这么晚了,你不送我吗?”

“送。但是,送哪儿去就不一定了。”

陈嘉佑意犹未尽地捏一把她的细腰,刚刚令人心惊胆战的戾气收拢,散发出和煦的笑意,不正经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也特有魅力。

南诗脸‘唰’得红了。

她牟足劲拆开握着自己腰的大掌,双腿发软,踉跄了一步。逃也似的下了楼梯。

怎么,这么不经逗...

炸毛的兔子一样,怪可爱的。

陈嘉佑荡漾地笑开,长腿一迈,跟了上去。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远。

到拐角的地方,南诗蓦地停下,回头看他,欲言又止。

陈嘉佑毫不掩藏坏坏的笑,故意欺负她面皮薄,“还不抓紧时间,错过了地铁,我可真把你拐跑了...”

“好啊。”她轻而急地打断他。

这下,换成陈嘉佑愣住了。

南诗捂了下发烫的耳朵,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那道胶着、火热的视线。

陈嘉佑回过味来,气场陡然变得危险,舌尖抵腮,嗓音莫名发哑:“认真的?”

南诗低下头,飞奔下了台阶。

风吹来她的回复:“嗯。”

陈嘉佑咬着唇,闷笑到肩膀颤抖。

陈嘉佑十五岁那年,一意孤行回国内打冰球,父母拗不过,给他办了转学,因为他们工作忙抽不出时间陪同,于是找了个信得过的保姆照顾他。

陈嘉佑极度厌恶私人领域踏入不相关的人,干脆把对方辞退了。大学之后,他空着郊区‘御墅临枫’的房子不住,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公寓。

家里人知道之后也没干涉,因为一件小事闹得彼此不愉快并不划算,在表面上,他们还得维持和气。

陈嘉佑离开的这一个多月,南诗经常过来,家里被打扫的十分干净,冰箱内也有新鲜的蔬菜。

她拿出菠菜洗干净,往锅里添了水,开火之前才想起来问:“煮面行吗?”

刚刚在烤肉店,陈嘉佑下了楼结账,先行离开。他装得太像,理由找的充分,季烁他们以为他真有急事,也没挽留。

没一会儿,南诗也找借口从店内出来了。

一路上,陈嘉佑抱着她,不停嘟囔肚子饿。

他自打进入烧烤店,一颗心都在她身上了,压根没顾得上吃东西。再加上这阵子训练压力大,人瘦了不少,南诗心疼的不得了,进门换了鞋,直奔厨房。

她不经常下厨,手艺生疏,味道也没保证,但煮个素面还是没问题的。

陈嘉佑换了家居服,绕过吧台进入厨房,腻腻歪歪地贴着她站在一起,掌心擦着她的腰腹过去,接过长筷。

南诗敏感地抖了下,羞得抬不起头,喃喃:“你先吃饭...”

“嗯,我就是要吃饭。”

陈嘉佑笑得蔫坏儿,“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以为他不想做人了。

南诗晕晕乎乎地推他,“你让开。”

陈嘉佑往旁边挪了一步,顺手打开抽烟机。紧接着,下唇碰上水杯的边沿。

“喝一口。”

就着她抬手的动作,温热的水滑入喉咙。

陈嘉佑的喉结不停滚动,目光始终停在南诗略施粉黛的脸上,他一直觉得南诗很漂亮,忧郁又有书香气,像古画上的美人。

举手投足之间自带风情,把他迷得七荤八素。

一杯水很快见底。

南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小口地喝着。今晚的烤肉吃咸了,渴得厉害。

陈嘉佑关了抽烟机,又关了煤气,不由分说的把她拽到身前来。

南诗护着水杯,怕洒到他身上。

一抬头,眼神清亮亮的,“?”

陈嘉佑捏起她双颊,看她不自主嘟起的双唇,目光逐渐暗沉,“我反悔了。”

“……”

南诗太了解他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心跳怦然。

陈嘉佑接过她手里的水杯,随意往桌上一放,一弯腰,捞起她的腿弯,南诗稳当当地落在他怀里。

他说:“先吃你,再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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