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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嗒”直接找自己谈事,徐国柱就知道准没好事儿,但他还是轻敌了,没想到自己会被纪委给带走。在“呱嗒”的审视和同事们的惊愕下,徐国柱被带上了纪委的那辆破尼桑轿车。在车下,林楠还在和沈政平反复交涉着,但楚冬阳却冷冷地看着徐国柱,一言不发。徐国柱知道,这孙子在里边儿没起好作用。操他妈!虎落平阳被犬欺。说的也许就是这一出儿。

市局纪委的办公室就在大楼内,但沈政平却把徐国柱直接带到了外面的审查点儿。纪委是专门办“自己人”的单位,为了保证办案秘密,就在老公安医院的旧楼里找了几间屋子,用于禁闭和问讯。徐国柱一进屋就明白了,他们已经把自己当嫌疑人了。

徐国柱一屁股坐在审讯椅上,尽量摆个舒服的姿势。他掏出一根“中南海”,自顾自地点燃,又掏出手串,揉搓起来。对面的小张和小李也没敢吭声儿。

“怎么茬儿?看这意思是想给我判个十年八年啊?”徐国柱撇着嘴问。

“徐国柱同志,请注意你的态度。”小李受上次的教训,话虽严厉,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说!你们要我交代什么?”徐国柱憋着一肚子的火,等着喷发。

“为什么把你带来,你自己不知道吗?”小李玩疑兵计。

“废他妈什么话啊,我知道还不告诉你!”徐国柱本想多忍会儿,但火气还是提前喷发出来,“有话就直说,有屁就快放,别他妈跟我玩什么‘里格儿楞’!”他先拍响了桌子。

小李也觉得玩手段没什么意思,就开门见山:“那我问你,徐国柱,在1995年市南区的棚户区拆迁的时候,是不是曾经发生过一起居民吴国生被故意伤害的案件?”

“吴国生?”徐国柱皱眉。他当然和这个人熟悉,前几天还因为找线索收拾过他,“应该有过,怎么了?”

“当时吴国生因为拆迁补偿问题和开发商谈不拢,就成了棚户区的钉子户,但不想却遭到一群流氓殴打,带头的人叫仇建军。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小李问。

徐国柱看着小李的眼睛,回想着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他们所说的仇建军就是老鬼,在那时还没有鬼见愁的名号,而吴国生就是国生,那时刚沾上粉儿,成了无赖。“我认识,他曾经是我在刑警队的‘点子’。”徐国柱开诚布公地说。

“好,你认识就行。”小李老道地点头,“当时吴国生被打折了左腿,在医院救治,你所在的刑警队根据群众举报,抓获了仇建军,是不是?”

“你知道还问我干吗?案卷上都写着呢。”徐国柱说。

“我就问你是不是?”小李提高嗓音,开始发力。

“是。”徐国柱觉得这个问题无关紧要。

“但后来在你们给吴国生做笔录的时候,他却否认了仇建军殴打他的事实,说自己是下楼摔伤的。是不是?”小李又问。

“是。”徐国柱应付着。

“但根据医院的伤情检查,吴国生的腿却是被钝器击打致伤,对不对?”小李继续追问。

“你自己看案卷去,我早忘了。二十多年了,我也不是电脑。”徐国柱撇嘴。

“虽然有这份伤情检查,但最后仇建军还是被无罪释放了。拆迁房在吴国生住院的时候被开发商拆除了,吴国生最后也没有再告。是不是?”小李又问。

徐国柱知道他这通咄咄逼人是在给自己挖坑,但不知怎么的,心里却一点儿紧张不起来。“是,他根本就没告过仇建军。这帮孙子都他妈不是好东西。”他不屑地说。

“不是好东西?为什么?”小李放缓了语气。

“嗨……那时候的事儿……”徐国柱叹了口气。

“徐师傅,其实我们也不想难为您,我们只是公事公办。”小张这时说了话,“您知道,我们沈书记工作认真,要求也严,我们这些在底下办事的,也不敢有半点疏忽。所以今天问您情况,可能是我们哥俩儿在表达上有点问题,让您觉得不愉快了。那这样,我先跟您道个歉,也希望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个小伙子挺会说话,徐国柱一向吃软不吃硬,一听这话态度就缓和了下来。“哎,你要这么说,我爱听。你们干这活儿的,我也理解。既然你们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也不难为你们。”徐国柱说。

“那太谢谢您了。”小张笑着说,“其实您也别误会,之所以把您带到这里问,并不是想把您怎么着,只是为了避免对您的影响。”

“嗨……”徐国柱摆了摆手,“影响不影响的倒无所谓,我这个岁数了,先说事儿吧。”

“我们就是想知道那时候的真实情况。”小张说。

“哎……要说那件事儿啊,我还真有印象。”徐国柱打开了话匣子,“当时棚户区拆迁的时候啊,开发商承诺的是双倍补偿,怎么个双倍呢?就是拆一间给两间。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这意思。但吴国生这个孙子啊,本来就不是个玩意儿,他外号叫‘国生’,是市南区的一个大混混儿,1983年严打进去了小十年,出来以后接茬儿来,扒绝户坟踹寡妇门什么都干,后来又沾上了‘粉儿’,就加了个‘更’字。在开发商找他的时候,他狮子大开口啊,说他们家这位置是龙脉的眼儿,风水宝地,必须得提高补偿额。你说市南区,有个狗屁龙脉啊。开发商一问,好家伙,这孙子一个15平的破平房加上私搭乱建的一个简易棚,就想跟人家要三个两居室。人家肯定不干啊,就做他的工作,结果这孙子犯起三青子,拿着菜刀就要剁人家。你说,这王八蛋!”徐国柱一说起国生,就气不打一处来。

“哦……”小张点头,“原来是个这样的人。”

“可不?他哪算是个人啊?就是泡臭狗屎。”徐国柱摇头,“你听我说啊,后来老鬼那孙子就上了啊,代表开发商跟国生谈,开发商本来是想借老鬼的面儿,没想让他下手,但没想到俩人谈崩了,老鬼就动了手,这不才闹了这出儿吗?”徐国柱一口气讲完。

“哦,这么说,吴国生还是让仇建军给打的。”小张笑了笑,转头看了看小李。

小李一直没停着,哗哗地往笔录纸上写。徐国柱心里有点犯嘀咕,觉得自己有点仗义过了。徐国柱可能不知道,这两个小子看着年轻,却都在预审干过。特别是小张,他师父就是现在牵头预审工作的那海涛。要算起来还真算是“名提”的徒弟。预审问人手段多变,徐国柱隐隐地觉着,自己可能是中了软刀子了。

看小李记完了,小张接着发问:“那徐师傅,当时是您出的警吗?”

“当时……”徐国柱犹豫着,“是,是我出的警。”

“那我问您,既然您知道吴国生是被仇建军打伤的,为什么不对他进行处理?”小张的软刀子开始发力了。

“这……”徐国柱陷入了两难。他知道,不说,跌面儿,要是说了,就中了对方的陷阱。徐国柱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宁折不弯,“当时的情况和现在不一样,流氓的事情我们都不过问。”他直来直去。

小张皱眉,看着徐国柱的眼睛,判断着他回答的真伪。

“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在这个世界上啊,有两种规矩,一种是明面儿上的规矩,说白了就是法律,咱们警察维护的就是这种规矩。还有一种呢?是各行各业多年形成的规矩,就拿流氓来说吧,凡是B市的老炮儿,他们之间的事儿一般都不报官。谁要是坏了这个规矩,那以后就没法在‘圈儿’里混了。所以国生和老鬼也是这样,他们之间的事儿,他们自己了结,你就是想问,他们也不说。而且这事儿也没伤及别的老百姓,所以当时就这么处理了。”徐国柱一口气说完。

“嗯……”小张点着头,“那您的意思是,只要是流氓之间的事儿,咱们当警察的就可以不管了?”他反问。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徐国柱嘴笨,一时被小张绕了进去。

“那当时就算有报案群众的笔录、医院的伤情检查予以证明,你也没有履行到一名警察应尽的调查职责?”小张的语气渐渐硬了起来。

“这……”徐国柱知道自己进套儿了,但已经被架在了这儿,又骑虎难下。

“那我再问你,你和仇建军有没有私人之间的关系或经济往来?”小张直奔主题。

“怎么会?”徐国柱摇头,“警察和流氓怎么会同道?”

“好。”小张等小李记完,开始拿“子弹摧毁大坝”,“你看看这个。”他说着把一摞照片扔了过去。

徐国柱接过来一看,顿时愣住了。上面正清晰地印着某次他和鬼见愁交谈的情景。

“徐国柱同志,你怎么解释这一切?”小张改变了对他的称呼。

“我……没法解释……”徐国柱昂着头说。

“好,那我们明白了。”小张说着就站起来,他显然已经达到了目的。

徐国柱不干了:“哎,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啊?说了半天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这是谁看着我不顺眼在背后下家伙啊?”

小张整理着材料,与徐国柱对视。他此时的眼神不再温和:“徐国柱,没有任何人给下家伙,我们接到的是实名举报。”

“实名举报?谁啊?”徐国柱皱眉。

“吴国生。”小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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