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如她所料。第二天营里上下沉陷在某种吊诡的气息中。一双双暧昧的眼神如影随形的跟着她,杜冰雁尽量的装成若无其事;不过心中仍会嘀咕为何是她独自受质疑,这些眼光决计不敢在袁不屈面前显露的,只好全冲着她而来了!几位来找他配药的大夫原先就因风予逢对她的偏爱而心存嫉恨,如今像是要出一口怨气似的,以言语刻薄他,吃定了他的软弱。几个月观察下来,知道他向来不打小报告,别人对他小小的讥嘲或恶言从不曾由他出面向上呈报,便算计定了他的可欺。
没想到这地方流行欺善怕恶!还是男人的世界原本就因争权夺利而变成这必然的铁律?这些大夫们算是文士,对尖酸刻薄的用词得心应手;因为他们书读了不少,却又不够心胸有容,见不得别人好。若是将讥嘲别人的时间拿来研钻医术,那里还会只这么点成就?
相形之下,那些武夫就直率多了,好恶全在一张脸上,不懂得迂回的工夫。
如果不能对这些流言加以澄清的话,干脆就来个视而不见;担心自己的未来才是首要之事。她知道,袁不屈相当喜欢她,并且不喜欢她提起换回李玉湖一事。背后的表示很清楚,他想将她占为己有!
要是她能自私一些,也许便能放任自己沉浸在他怀中享受袁夫人的荣宠。可是,凭什么要李玉湖来代她受苦?那样一个青春开朗的女孩儿,不是当寡妇的料!她们是朋友,所以杜冰雁不允许自己如此自私。
何况,事情不会平静一辈子而不让他人发觉的!也许李玉湖的父亲会来探望女儿。也许自己的父兄会去泉州看她,到时候什么都被拆穿了!这种“换妻”事件是何等重大的违德!没有人接受得了的!早在当时媒婆与丫鬟们妄想瞒天过海时,她就想到长远的结果。但她们并不那么想,她们只想掩盖住一切,天真的以为事情会圆满的结束,神鬼不知!
如果当初直接回扬州就好了!她可以修书捎来军营,以信告知袁不屈前因后果,一切便平安无事。而她也不会遗落了她的一颗芳心!
唉!那里知道他与她设定的印象大相迳庭,那里知道他根本不放她走!又那里知道女人的情感居然会控制不了的付予丈夫以外的人!真的!她从来不知道情感不归礼教约束,以为嫁了人之后才会知道情为何物,只有丈夫才引导得出妻子的情潮。
但,事实并非如此,不是吗?她如今才知晓,却也发现情感一旦付出便再也收不回来了。
嫁去泉州的李玉湖如今的情况不知如何?依她的性子,那容得他人摆布?齐家的人可发现娶错人了?为什么没有任何动静?要是有动静,家人早找过来了,李玉湖应会率先来将军府找她,然后李总管便会捎信前来晾马城告知。可是,什么也没有!否则她岂会仍待在这儿进退不得?袁不屈不允许她走,要她等一切战事平定再谈。
可是她怕,怕自己愈陷愈深!怕自己看得太多,听得太多,过得太自由,将来又关回房时会不安于室。
不管袁不屈肯不肯,一旦事情揭发,她仍得是齐家的人,他不肯也改变不了什么。
现在差的就只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唉——这一团混乱怎会落到她身上?
“杜冰!杜冰!你在那儿?”
帐蓬前方传来沙平威洪亮的叫声,语气有些急躁。
她拧了下眉头,丢下手边的工作,一边走向前方,一边回应:“我在这儿。”
才说完,已看到沙平威冲到她面前。
“杜冰!我问你,你是不是真与将军有什么暧昧?”
“为什么如此问?”她心中叹了口气。这沙平威可算是后知后觉了。
“我从练武场回来,就听到几个马仆兵在一边窃窃私语,气不过抓一个来问,才知道昨儿个黄昏,将军与你共乘一匹马去树林那边,将你搂在身前。你又不是娘们,为何会搂你在身前?而不是将你安置在身后?老天爷!光是堂堂一个大将军载一个小医生就是大事了!你——你——”他已经急怒攻心到口齿不清了!他这个大老粗的结论只有一个:杜冰与将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杜冰雁没好气道:“你去问将军不更快!我是什么人?一个没没无闻的半调子军医而已!将军要我做什么我岂敢不从?难不成还是我拿刀顶在他颈子上逼他载我去游玩呀?”
她微嗔的表情泛着晕红,双眸映着光芒,份外的美丽动人!沙平威心下咚咚两声,猛然退了两大步,面孔震驾!低呼:“老天!我怎么从没有发现过你这么像女人呢?只当你俊秀非凡,你你你是不是用了这张美脸去迷惑将军?杜冰,你可要三思呀!这不成的,他已有妻室了,也不会与男孩儿有什什么沾染,要升官也不是用这种手段——”
“够了!原来男人的舌头也不比女人短,耳根更是软得与女人相同!一个要成大事的人,却只有这么点见识,轻信耳语流言!咱们二人相识不过个把月多,你可以不相信我的人格,可是将军与你称兄道弟七年余,他是如何之人,你不明白吗?”
“可——可是——”沙平威已经完全没了气势,怯怯的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这杜冰别看他小小年纪,扳起脸来自有一股凛然威仪,让他开始觉得理亏。
“要是你真将我当小弟,就站在我这边!前些日子你特别关照我时,早有流言中伤我与你有暧昧,你——”
“那个王八羔子说的?”沙平威听到一半,立即雷吼大叫!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也有他的份!左拳一挥,立即打垮了晒衣的竹竿。
“沙大哥!”杜冰雁哀叫的看着她好不容易洗好、才晾上的衣服。天呀!又得去洗一遍了!蹲下身要捡起衣物,但沙平威还没得到答案不罢休,抓住她手臂问:“是谁?先告诉我那个放话的王八蛋是谁?”
“我不记得了。”十万大军,有本事自己去找好了,累也累死他,就不会来烦她了!
“杜冰,咱们兄弟一场——”
“是呀!薄弱到轻信谣言!”她尖酸的回一句。起身要捡衣服到盆子中清洗,却撞到沙平威的怀中,也撞出了一团灰尘!她推开他身子,发现自己的脸又脏了。很认命的掏出手绢擦脸。
“别再缠着我了,校尉大人,小小军医我还有活儿得做呢。”
“看来你是不会说了!”他不甘心又很无奈的问。
“正是。打听这种流言根本没意思,我都不恼了,你恼什么!”收好手绢,打算要走。
沙平威抓住她“等等,这儿还有点脏。”他指她的鼻子,很笨拙的以袖子轻抹她的鼻尖。可是,还没碰到她的脸,他背后的领口立即被提了起来,抓退了好几步!
“你们在做什么!”
又来了!又是这声音!真是太巧了,每次他与杜冰在一起,袁大哥总是以这句话当开场白。
“袁大哥,我在替他擦脸呀!”
“而你允许他!”袁不屈脸上闪着危险的讯号,盯视着杜冰雁。
“我——”杜冰雁吞了下口水;他看来很气愤的模样,让她骇怕又迷惘。眼光躲开他的逼视,才看到袁不屈身边站着沙绍,他正含笑看着这一幕。
“一同到帐营里头谈吧。子韧,这样下去不是法子。”沙绍意味深长的说着。
袁不屈神色闪了下,最后点头,一把拉过杜冰雁,占有性的搂住她纤腰,阔步往自己的帐蓬行去。可怜的杜冰雁根本跟不上他的步子,简直像吊在他手上的一袋麻袋,走得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