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有一座尼庵,庵旁一片紫竹林,围以红墙,千丛修竹高逾墙头,景致十分幽雅。愈近那香气愈浓。张丹枫道:“怎么不听见兵器磕击的声音?”云蕾也是惊疑不定,抽出宝剑,脚尖一点立刻施展上乘轻功,身子平空拔起。张丹枫道:“此地定有前辈高人,不可冒昧。”伸手要拉,已来不及。
云蕾跃上墙头,忽听得一声冷笑,好像有人在耳边喝道:“撤剑!”声音柔润,竟似女子之声,云蕾心中一怔,只觉剑柄一颤,似是被什么东西往外一扯似的,云蕾身躯晃了几晃,几乎跌下墙头。幸而她年来武功颇有进境,宝剑未致脱手,回头一望,只见张丹枫也跃了上来,面上亦是露出惊异的神色。原来他跃上之时,也与云蕾一样耳边似听得有人喝令“撤剑”之声,他的功力较云蕾高出一筹,立即辨出微风飒然的声息,急将衣袖一拂,只听得“嗤”的一声那“暗器”已附在袖上,低头一看,竟是一片竹叶,而且竟然把自己的衣袖划了一道口子,就如用薄刀片拉过一般,张丹枫也不由得大吃一惊,这种“摘叶飞花伤人立死”的功夫,只是听师父说过,自己可还是现在才第一次见到!
再看云蕾那口宝剑时,只见剑刃被两片薄薄的竹叶包住,云蕾的宝剑可以削铁如泥,但对付其薄如纸的竹叶,却是毫无着力之处。真想不到那人是怎么练的,竟能将竹叶当成暗器,而且有那么大的劲力。就在此时,竹林里也传出一声惊奇的微“噫”声,似是那位前辈高人,对张、云二人的功力,也颇为感到意外。
张丹枫道:“弟子张丹枫、云蕾路过此山,不知前辈在此请恕冒昧。”通告之后,只听得先前那声音又道:“你们也是玄机逸士的门下吗?好,都给我下来。”张丹枫告了个罪,与云蕾一同跃下,只见竹林深处,有两个女人正在比剑,一个是中年美妇,另一个却是白发满头的老婆婆。
云蕾又惊又喜,叫道:“师傅,你好!是弟子来了!”那中年美妇正在吃紧,只是“嗯”了一声,竟不敢分心说话。
张丹枫听了云蕾的称呼,自然知道这中年美妇便是飞天龙女叶盈盈,他久闻这位师叔的剑法与自己的师父齐名,这时仔细一看,只见她手持一把普通的青钢剑,所使的招数与云蕾的剑法相同,但轻灵迅捷之处,却不知高出多少!剑使得如此迅疾,但却不闻半点风声,真有如流水行云,极尽神妙。张丹枫心道:“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我的师父还没有赶到,要不然他们二人双剑合璧,定能战胜这个老婆婆!”原来飞天龙女已然厉害之极,但那位老婆婆还更要高明得多,她使的只是片竹片削成剑形,虽然被飞天龙女的剑光裹住,但张丹枫却看得出来飞天龙女却是处处被她克住。
你道飞天龙女又是怎么来到这竹林的?原来她这次下山,正是心事重重。潮音和尚要她陪同去责问谢天华,若然证实谢天华是叛师投敌,就要她合力将谢天华除去。她与谢天华彼此有情,虽然分别了十二年仍是彼此思念,她素来知道谢天华为人精细,他若然真是投到张宗周门下,必然另有用心,可是未知道确切的事实之前,却无法说服潮音和尚。因此她也只好不为谢天华辩解,就同潮音和尚下山。将到雁门关之时,她心情动荡之极,一方面是因意中人即将见面,故此激动;一方面也害怕谢天华不肯把真正的事实说出来。若然潮音和尚要她动手那岂不是左右为难。
她盘算之下,定了一计,昨晚在雁门关内的旅舍投宿之时她就对潮音说,说是自己连日奔驰,不惯关外的气候,身体有点不适,这晚准备运用气功疗法,恢复精神,恐怕明日不能早起,推说潮音马快,叫潮音先行,自己随后即到。其实她未到四更,就已先去,她是想赶在约会地点的前面,先把谢天华截着,问明原委。她顾虑到谢天华的做法,必是为了某一机密的事,也许不愿告知潮音和尚,但却必定会告诉自己。潮音和尚是个鲁莽之人,哪知师妹的用心,他动身之时,还以为师妹正在酣睡呢。
飞天龙女叶盈盈的轻功在同门之中号称第一,她四更动身天亮之后,已到了雁门关,再向前行,意图与谢天华相撞。她来得太早,又走了约摸一个时辰,仍未见谢天华的踪迹,她不禁心中暗笑,笑自己太过心急,当下放缓脚步走入一处山谷。这山谷正是从瓦刺通向雁门关的一处要隘,谷中地气暖和,山坡上梅花杂开,风景甚美,飞天龙女就在这里等候谢天华。山风吹来,忽闻得一缕异香,沁人脾腑,叶盈盈心中一怔,原来这种香味乃是她在师父玄机逸士的静室中闻过的,这种香味非兰非麝,香远而清。当时叶盈盈就很奇怪,师父年已七旬,为何还像自己一样喜欢用香料?但以师父的尊严,她当然不敢多问。
此际,她又闻到这种异香,与师父静室中的那股香味,一模一样,心中更是奇怪。看看天色,距离中午尚远,不由得追踪这种香味,直上峰巅,但见一座尼庵,庵旁一片紫竹林,那股异香就是从这片紫竹林飘散出来的。
叶盈盈走入紫竹林中,她也像张丹枫与云蕾一样,受到那老婆婆竹叶暗器的袭击,以她的功力,当然不会受到伤害,但亦已知道紫竹林中的隐者,一定是位前辈高人,当下通知求见道:“弟子玄机逸士门,请问前辈法讳。”哪知一言甫毕,只见那老婆婆面色倏地一变,发出冷冷的笑声。
叶盈盈正自惊诧,那老婆婆冷冷一笑,说道:“你是玄机逸士的门下么?素闻玄机逸士的武功,天下第一,你敢佩剑入林,当然是精于剑法的了,好,我就试你一试,从其徒而观其师,看看玄机逸士的剑术,又有什么别创的新招?”叶盈盈听她这话,好似是与自己师父相识,哪敢动手,当下赔罪说道:“弟子不知此处规矩,不准佩剑入林,请恕冒昧。”哪知这老婆婆甚是不近人情,飞天龙女越推辞,她就越发生气,非逼飞天龙女动手不可。
飞天龙女无奈,只好亮出剑来,道:“请前辈赐招。”那老婆婆取了一片竹片,手掌削了几削,削成剑形,道:“好吧你若能削断我的竹片,我就放你下山。要不然你就留在这儿伴我,等你的师父来带你回去吧。”飞天龙女也是一副倔强的性儿,闻言不禁心内暗暗生气,想道:“我的百变玄机剑法何等神妙,岂有削不断这竹片之理,我不过敬你是位前辈罢了,难道当真怕你不成?”
当下亮开剑式,各自出招,飞天龙女头一招就用师门的绝招“云髦三舞”,一招三式,剑尖一点,即分成三路卷来,要将那竹片一下绞断。哪知这老婆婆的武功真个神奇,她的竹剑竟然从剑光包围之下,直递进来,飞天龙女削她的竹剑,她的竹剑却是如影随形,附在飞天龙女的剑上,饶是飞天龙女何等快捷,她却像纸扎的人一样,随着飞天龙女的剑路飘来晃去,休说削不断她的竹剑,连她的衣裳也沾不着。飞天龙女大惊,振起精神,一阵强攻,那老婆婆只是施展粘连二诀,就将飞天龙女的攻势,轻描淡写地一一化开,连连冷笑道:“玄机逸士所创剑法亦不过如是,看来你是注定要陪我这老婆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