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已经打了起来。
比谢襄更气愤的则是顾燕帧,临时换人已经让他很不满了,强忍着才没有发作,现在这情况,他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妈的,说过的话向放屁一样,当老子好欺负吗?”
将外套一扔,一脚踹翻了斗兽堂的打手,顾燕帧身手敏捷的攀上擂台,谢襄几人见状也纷纷动手,在烈火军校学的什么刀术、格斗、搏击、全都有了用武之地,一拳一拳的砸了下去,直到将十来个外国壮汉,并着不少拳场打手都打倒后,几人才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跳下擂台。
痛快!无比的痛快!
笑声通过胸膛震动着,沈君山开车,谢襄坐在后排车门边上,她旁边就是顾燕帧,顾燕帧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他一笑,连她都能感受到那股喜悦,她跟着一起笑着,忽然生出一种冲动,她想狠狠的喝一口酒,想彻彻底底的醉一场。
车子在街道上一拐,径直进了山南酒馆。
酒馆内,人声鼎沸,热闹拥挤。
顾燕帧眼光一扫,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独自霸占着一张桌子的李文忠,他笑着走过去,手上还沾着打斗时染上的血迹,大大咧咧的搭在李文忠的肩膀上,“李少爷,介不介意拼个桌呢?”
这不是询问,分明是威胁,李文忠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沈君山,又看了看一脸坏笑的纪瑾与朱彦霖,最后看向站在顾燕帧旁边的谢襄,感受到肩膀的力量又向下压了压,李文忠条件反射的扯出了个笑脸,“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六瓶酒杯相撞,漂浮在啤酒上层的雪白泡沫高高扬起,溅落在桌子上。
朱彦霖嘭的一声将酒杯放下,“好久没打过这么痛快的架了!”
李文忠缩在角落里,捧着个空了的酒杯弱弱的问道:“你们去哪里打架了?”
他立刻就后悔这么问了。
“怎么?要去告发我们吗?”纪瑾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朝他笑,谢襄几人亦是一张青紫的脸恶狠狠的望着他,龇牙咧嘴,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李文忠将头埋在杯子里,连声道,“不敢,不敢。”
满意地点点头,几人又将目光放回酒上,嘻嘻哈哈的聊个不停。
李文忠一开始还在认真听,后来被大家联合起来灌了两杯,迷迷糊糊的也跟着傻乐,众人一致认为他醉了的时候,比清醒时要可爱多了。
酒到酣处,正准备去拿酒瓶再来一轮,酒吧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刺目的车灯亮起,一束束明亮的灯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将昏暗的酒馆照的亮如白昼。
沈君山起身去窗前看了一眼,面色随即沉下来,“是那些洋人带着警察回来了,若是被抓,这事被吕中忻知道,咱们都得被开,现在得赶紧走。”
几人会意,脚步匆匆地从后门往外溜。
看着这么大的阵仗,李文忠有些惶恐,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门前停着一辆卡车,发动机嗡嗡作响,看样子是要开走。几人干脆利落的从后车厢翻了进去,车子已经开动,可没想到后车厢还有人,双方交手一轮,却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发出声音,好在谢襄他们人多势众,几下就将车内的三人制服。
谢襄点燃火柴,依次看到小刀、蚱蜢,还有一个穿着长衫的先生,以及他们身后堆得满满的……军火!
大家都是常摸这些东西的人,见此不慌不忙的上去看了一会儿,确定这些款识的军火都是来自官方的。
前一阵子顺远出了件大事,军部丢了一批军火,警察厅疯了一样的在查,就差把顺远给翻了个底朝天,和这件事前后一联系,在场的几个人都想明白过来了。
“开车的是小玉姐?”谢襄问。
小刀和蚱蜢对视一眼,无奈点头。
这个霍小玉,接的活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度大!
车子突然停下,谢襄紧忙吹灭了火柴,沈君山回身将帘子拉得更紧了一些,车厢内彻底陷入了黑暗,几人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先是有车辆驶来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了何队长和霍小玉的争吵声,随后,外面猛地一静,谢襄仔细听着,竟是齐刷刷的子弹上膛声。
大家都咬紧了牙关,个个做好了准备殊死一搏,关键时刻郭书亭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他仅仅喊了几句话,那些警察就开着车离开了。
“你们几个,出来吧!”
郭书亭的声音拉长了,李文忠当先拉开帘子跳了出来,冲着郭书亭和霍小玉谄媚一笑。
郭书亭看见是他先是一愣,然后随着谢襄、顾燕帧、沈君山、纪瑾、朱彦霖、黄松以及小刀几人糖葫芦一样挨个蹦出来,郭书亭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精彩,越来越狰狞。
事已至此,拍再多的马屁也是没用的,郭书亭执意要将几人交给吕中忻。
顾燕帧灵机一动,转而开始讨好霍小玉,一口一个玉姐叫的谢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没逃过被吕中忻知道的命运,但也不是毫无成效,起码几人免了体罚,直接被关了禁闭,等待处分……
这样也好,有吃有睡,而且一点都不寂寞……
一群年轻人苦中作乐,甚至互相鼓气,有说有笑。
虽然每个人的笑脸都带着苦涩,但要问他们后不后悔,答案依旧是不悔。
试问谁没年轻过,试着放肆冲动一回呢。
禁闭的这一天,其他人还好,谢襄觉得自己快被顾燕帧缠死了,不过她最终也赚了回来,在她的怒火中顾燕帧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不得不把大腿借给她枕着睡觉。
一整天都没有消息传来,他们像是被吕中忻遗忘了,直到第二日中午,禁闭室的门才被打开。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谢襄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吕中忻在门前负手而立,目光阴沉的从几人的面上一一扫过,随后便有卫兵上前将一沓资料挨个发了下来。
“这是一份名单,上面都是省内隐藏的鸦片贩子。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体面的工作,稳定的家庭,和见了光的身份背景,甚至有些人还在政府工作。”
他的话还未说完,大家就都知道了,名单上的这些人每个手上都血债累累,但是他们的背景过于深厚且行事干脆利落,政府拿不到证据,自然无法抓人,因此,某些事只能交给看似无关的旁人做。
哪里有人比得了他们烈火军校这些人,既有非凡的身手,又赤胆忠心、聪明机智。
大家都有一种被赋予重任的激动,谢襄放下手中的纸张,看向吕中忻,“您要我们怎么做?”
“杀了他们!“吕中忻淡淡道,语气仿佛是在说“去吃饭吧,”这么简单。
可是谢襄几人心里都清楚,想要暗杀掉名单上的人,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次任务性质特殊,里面牵扯的关系太多,尤其还有洋人,一旦涉及到国家问题,烈火军校不能随意表明立场。因此,谢襄他们大概率不会得到任何帮助,一旦失手,这件事可能还会被定性自主报复行为,后果皆由谢襄几人自己承担。
“但是这也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接受任务,或者离开烈火军校。”
接受吗?答案是必然的,无论多么危险,谢襄都不能轻易离开烈火军校,谢良臣的遗愿与自己的理想都要在这里实现。
更何况,这本该就是他们应该去做的事。
鸦片其毒,为害深远,弱民,弱国!
谢襄攥紧了纸张,挺直脊背走了出去,身后脚步声不断,不用看,顾燕帧几人全都走了出来。
甚至连李文忠都跟着一起出来了。
卫兵上前卸下了几人的大衣及武器,随后将他们就这么丢出了军校。
几人抱着肩,站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谢襄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样,一肚子腹诽,吕中忻太过阴险,这么一来,一旦出了事,完全可以说是他们连夜逃出来的,与学校无关。
李文忠站在几人身边,一脸的欲哭无泪,愤愤不平道,“我就去喝个酒,为什么要遭受这些磨难。”
“你可以去和教官解释啊。”沈君山回身看他,一脸的不解。
“就他这德行,怎么不会解释,估计是吕教官不信把他赶出来的。”交手几次,顾燕帧倒是十分了解李文忠。
李文忠用力的搓了搓手臂,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样,连眼角都耷拉了下来,这一回没再辩驳了。
一片静默之中,沈君山看了看几人,声音在冷风的吹打下依旧沉稳,“跟我来。”
几人先是去了街上买了厚厚的大衣,随后跟着沈君山走了很远的路,找到了一处偏僻的仓库,仓库坐落在郊外,人烟稀少、视野开阔。
随着仓库大门被推开,众人齐齐发出惊呼,只见仓库内,各式各样的枪支弹药挂了整整一面墙,竟是一个小型的军火库!
这场面委实太过壮观,就连见多识广的顾燕帧都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不停地打量着。
黄松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什么都没想的人,兴奋地跑进去,摸上了一把机枪,又摸上了其他的武器,挨个摸过去之后说:“这……都是你的?”
沈君山脸上毫无波澜,“个人收藏爱好而已。”
若说是爱好,也着实太夸张了一些吧。
谢襄觉得自己又重新认识了沈君山,这个人就像是一座冰山,隐藏在水面下的东西,比他暴露出来的要多得多。
看到一脸花痴的谢襄,顾燕帧很好的把震惊压下,不屑的嗤了一声,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拍在屋里的木桌上,“看什么看啊,几把破枪有那么好看吗?还不赶紧过来想想怎么作战方案。”
几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知道顾燕帧这是又不乐意了,连忙凑到桌子前乖乖听着,看着谢襄良好的表现,顾燕帧满意的点点头。
“这次的目标有很多,褚云生,明面上是皮货商人,暗地里却是亚洲最大的情报贩子;石虎,赌场老板,私下里却给客人提供大烟;文景泽,司令府的技术顾问,学术界的声誉很好,却是个烟鬼,已经被褚云生牢牢控制在手里,作为司令府的内应。”
墙上钉着一排照片,上面的人容貌形态各异,有的看来凶神恶煞,有的看起来却纯良无辜,但在这些人各自的外表下面藏着的却是一颗已经烂透了的心。
“这些人看起来毫无关系,却早已暗通款曲。这也给我们机会,只要找到突破口,就可以将他们逐一击破!”
顾燕帧身姿挺拔,明目生辉,他指着被钉在墙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身材魁梧,金发碧眼,“彼得洛维奇,他就是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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