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帧的等着看,谢襄根本没当做一回事,直到她在第二日早上起来时,发现他的床铺上已经没有人了。
谢襄一时间只觉得惊悚,顾少爷起这么早,不是心情不好就是心情太好,而不论是哪一种,倒霉的都只有自己。
穿上拖鞋,谢襄起身进了卫生间,刚准备刷牙,就发现自己的杯子里已经倒好了刷牙水,牙刷横放在杯口,上面的牙膏挤的量也是刚刚好。
见鬼了?谢襄一愣,抬起头就看见镜子上贴着一张纸条。
“亲爱的襄襄,早上好!暖壶里有热水,不要用凉水哦,会肚子痛的。爱你的燕帧。”
拿着纸条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谢襄急忙将手里的纸条撕碎,丢进了垃圾桶。
匆匆的洗漱好,刚准备换衣服,却发现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床头,上面也贴了一张纸条,“衣服已经烫好了,快点穿好来吃早饭吧。刚分开一会儿已经开始想念你的燕帧。”
谢襄搓搓手臂,将纸条大力的扣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安慰着自己,顾燕帧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精神不太好,不能和他一般见识。
强大的心理疗法见效了,谢襄微笑着坐在床边,脚伸进鞋里,发现了又一张纸条,“皮鞋已经打好油了,我是不是很棒?是不是一个完美的丈夫人选?期待着得到你的肯定的燕帧!”
谢襄银牙紧咬,眉头扭成一团,手中的纸条被她搓揉的不成样子,在几个深呼吸后,谢襄将纸条一扔,怒气冲冲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没想到刚一走进食堂,顾燕帧就又在自己面前晃荡,他站起身,挥了挥手臂,满面笑容。
“良辰,这边!”
坐在顾燕帧身边的黄松也冲着谢襄挥手打着招呼,他的眼角处有些淤青,谢襄突然想到黄松向自己借钱的事情。这几日都在医院照顾沈君山,没有机会和黄松见面,所以那些钱到现在还没有给他,一时心里极为愧疚。
刚想去道歉,就看见纪瑾和朱彦霖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这么多人在场,还是不要开口了,等到私下找个时间,再把钱交给黄松吧。
谢襄打定主意,脚步便向打饭窗口走去,却被顾燕帧长臂一捞,按在了座位上。
“我已经给你打好了。”说着,一双筷子递到了谢襄手上。
看着周围几束惊讶的目光,谢襄冷汗直冒,警告性的瞪了一眼顾燕帧。
她在万众瞩目中拿起盘中的鸡蛋,刚想剥,被顾燕帧一把抢了过去。
“我来,我来,我最喜欢剥鸡蛋了!”
朱彦霖一听,将自己盘中的鸡蛋也递到了顾燕帧面前,“那你顺便也把我的给剥了。”
顾燕帧下巴一扬,“你一边去儿。”
谢襄低着头,眼睛却在不安分的转动,打量着其他几人的脸色,希望他们都被糊了眼什么都没看出来。
一群人将关注重点都放在了顾燕帧身上。
纪瑾有些委屈的说道:“虽说昨天良辰为你出的力比较大,但是我们好歹也帮了忙,怎么待遇天差地别的,给良辰又是准备早饭又是剥鸡蛋的,我怎么连根毛也没有?”
顾燕帧瞥了他一眼,随后揪了根头发递给他,“你要一根毛吗?喏,我给你一根。”
“你少来!”纪瑾嫌弃的把自己的餐盘向后拽。
将剥好的鸡蛋递到谢襄面前,顾燕帧的脸上又挂上了微笑,连语气都变得柔和起来:“剥干净了,吃吧!”
谢襄低着头小声道:“我不想吃。”
“不吃怎么行?不吃哪有精神?一日三餐里,早餐是最重要的。”顾燕帧将鸡蛋掰开,递到谢襄嘴边:“乖,张嘴!”
抽气声此起彼伏,谢襄仿佛感受到另外几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自己的身上,她赶紧接过鸡蛋一口吞下,因为吃的太急被噎住了。
这时,一杯水递到了眼前,谢襄接过,咕嘟咕嘟的喝起了来,紧接着,身后又覆上了一只手掌,轻抚着自己的背,顾燕帧的声音再次响起:“慢点啊,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受到太大惊吓的谢襄连咳嗽声都虚了,面对探究的目光,她索性低着头、耸着肩假装看不见。心里只希望这顿漫长的早饭可以快点结束,早一点上课,自己就早一点安全。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顾少爷的本事,面对坐在讲台上将睡不睡的郭书亭,顾燕帧的行为可以用猖狂两字来形容。
他将书放在桌子上,偏过头,笑眯眯的盯着谢襄,两人中间只隔了一个过道,谢襄就算是想忽略他也是不能。
周围都是人啊……
学他一样将手中的书本立起来挡着自己的脸,谢襄狠狠的瞪了顾燕帧一眼,没想到顾燕帧却撅起嘴,对着她隔空传来一个飞吻,谢襄耳朵差点冒烟,懊恼的将脸埋在书里。
手中的书本已经被谢襄扣出了印子,心跳的狂跳到超乎想象,。
一只粉笔隔空飞了过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精准无误地砸在了顾燕帧的头上。郭书亭半眯着眼靠在凳子上,对着顾燕帧大声喊道:“出去!举着凳子站到太阳下山!”
顾燕帧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谢襄也放下了手中的书,悄悄松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清净一会儿,没想到顾燕帧出去了也不安分,他将脸贴上玻璃,哈了一口气,随后用手指在窗上一笔一划的写了几个字,谢襄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去,瞬间便失了理智。
今天不弄死他她就不姓谢了!
谢襄猛地站起来,抓过桌子上的书向他砸了过去,顾燕帧连忙蹲下躲避,书本撞在了玻璃上。
“咣”地一声,玻璃碎了一地,连带着玻璃上的五个大字“谢襄,我爱你!”也一同破碎。
谢襄仍旧保持着扔东西的姿势,接收着同学们注目礼,发泄过后冷静下来的谢襄,心中凄凉一片,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郭书亭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指着谢襄大吼道,“你也出去!和顾燕帧一样!”
谢襄垂着头,拎着凳子灰溜溜地走出了教室。
来自于顾燕帧的折磨,似乎无穷无尽。
走廊内,顾燕帧举着凳子倚在墙边,笑眯眯地看向谢襄,等到谢襄在他身边站定,他才有所行动,一会用肩膀撞他一下,一会又凑到她耳边襄襄、襄襄的叫着。
谢襄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直到顾燕帧伸手去拿她的凳子,她才彻底爆发出来,放下椅子,一个背摔,将顾燕帧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看着痛的呲牙咧嘴的顾燕帧,谢襄的心情略微好转,连带着举凳子都有了力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教室内的学员都已经陆续离开了,等到郭书亭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顾燕帧放下椅子就跑。
他一离开,顿时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谢襄放下凳子,悠闲的下了楼,看见黄松猫着腰,一瘸一拐的从外面往校园走。
“小松!”
谢襄猛然发声,黄松被她的叫声吓得猛的挺直腰杆,痛的整张脸都纠成了一团。谢襄心中生疑,走过去仔细的打量着黄松,他早上眼尾的淤青还未退却,嘴角就又新添了一处淤青,看他刚才走路的样子,绝对是连腿也伤到了。
谢襄皱着眉头严肃的问:“小松,你老实说,你究竟去做什么了?”
黄松居然开始撒谎。他目光闪躲,答案也是支支吾吾,一口咬定了自己是不小心摔的。
拿出兜里的钱递给了黄松,谢襄有些抱歉,“小松,对不起啊,这几天事情太多了,我才想起来要将钱给你。”
黄松摇头认真的说:“不用了,我借到钱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谢襄嘴唇动了动,每个人心里的都有秘密,既然黄松不想说,她决定不去问,只是……谢襄侧头,看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黄松,心中担忧,小松这个人,脑筋太死,人又太实诚,谢襄真的怕他吃亏。
日子又恢复了平淡,接下去好几天,顾燕帧都不在宿舍,似乎有事在忙,但是他经常会抽时间回来给谢襄送一些东西,水果糕点从来都没有重样的。直到将宿舍的那一方小桌堆满,顾少爷才肯收手。
军校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但凡嗅到了哪间宿舍有点吃的,便都一窝蜂的涌过来。
他们美其名曰是不忍看谢襄一个人在宿舍太过孤单,实际上则是光明正大的蹭吃蹭喝。
纪瑾带着朱彦霖和黄松将桌子拉到了屋子正中间,围坐一圈开始打牌,其他的学员也自发的搬来了小板凳坐在旁面围观。
谢襄被挤在了屋子的角落,拿着书忿忿地看着这些强盗,心里突然开始怀念起有吕中忻在的日子。两天前,吕中忻去了北平开会,他这一走,就没有人能震的住这帮学生了,郭书亭又不知道醉倒在哪里,真是想诉苦都没地方诉。
谢襄叹了口气,抖了抖皮鞋尖上的瓜子皮,继续盯着手里的书。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原来是朱彦霖赢了牌,兴奋的蹲在凳子上大声吵吵着要钱,纪瑾大方的直接将钱甩了出来。
黄松和其他的学员则是宁愿往脸上条子也不肯交钱。
看着满脸都是条子,已经分不出谁是谁的学员,朱彦霖咂咂嘴,极为可惜的道:“顾燕帧和沈君山这两个财主不在,打牌都没劲儿。”
这句话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大家随即开始讨论起来关于沈君山的去向以及顾燕帧最近的反常,霎时间,嗑瓜子的声音和嘈杂的人声相拥着涌进耳朵,像是掉进了苍蝇堆,谢襄彻底放弃了看书,竖起耳朵开始听他们八卦。
纪瑾慢悠悠地打出一张牌,瞟了谢襄一眼,带些试探的问道:“说起来也奇怪,良辰啊,你和顾燕帧之前像斗鸡似的,现在怎么这么好了,天天打饭打水,好吃好喝的就没断过,怎么,拜把子了?”
谢襄将书举高,遮住脸,闷声闷气的答道:“别乱说,顾少爷的把子我可高攀不起。”
“别人不行,你就未必,我看他对你不一般。”
谢襄闭上了嘴,不再搭理他,这不一般在何处,只有谢襄自己知道。
纪瑾见谢襄不答话,只得转而开始和大家一起研究郭书亭的情史,不一会儿,宿舍内又恢复了嘈杂的吵闹声,谢襄举着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一阵钢琴曲从窗外飘了进来,柔和乐声覆盖住屋内的嘈杂声,谢襄竖起耳朵听着,这是……《致爱丽丝》。
这可是稀罕事,钢琴难得,会弹这首曲子更是难得,将曲子弹得这样深情更是难上加难。
琴声顿时吸引了学员们的注意力,大家纷纷将手中的牌扔在桌子上,争先恐后的涌向窗边。谢襄也好奇的跟着探头看。
宿舍楼下的空地处,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稳稳的立在那里,蜡烛摆成一个心形,将钢琴围在中间,钢琴两侧,两大捧气球飘在半空中。
顾燕帧坐在钢琴前,肩上披着西装外套,脚下摆着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花。
他今日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身西装剪裁得体,半分褶皱也没有,以往垂下来的刘海也被他梳了上去,光洁的额头露出了出来,显得他更加潇洒利落。
谢襄的关注点却在他那双手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在琴键上不停舞动着,手指飞速翻动,琴键起起伏伏,随之响起的便是悠扬的乐曲声,那声音应是空灵的,但停在谢襄耳里却低沉有力,一下下地击在谢襄心上。谢襄手臂支在窗台上,托着腮,静静地听着顾燕帧的演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顾燕帧起了身,向着宿舍楼鞠了一躬,学生们的掌声瞬间响了起来,如浪潮般翻涌不息,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响亮的口哨。
朱彦霖激动不已,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大声喊着,“顾燕帧,再来一个!”
顾燕帧仰起头,目光扫过朱彦霖与一众学员,最终放在了谢襄身上。
天上圆月清朗,繁星明亮,顾燕帧仰头望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中光闪涌动,似乎是将这满天星光都收入其中,他的目光是灼人的,声音亦是灼人的:“今天只弹一曲,献给一个特别的人。”
声音传入耳中,带着隐隐的深情与兴奋,谢襄听着却犯了叨咕,手也不自觉的紧紧扣着窗框。
这时,黄松突然向前面招了招手,语气中满是兴奋:“大明星!”
他这一喊,众人的目光便都随着他一同望去。远远地,曲曼婷披着大衣,拎着一只精巧的小包,站在顾燕帧身后的不远处。她似乎也不清楚状况,脸上还带着些许迷茫,但在学员们的起哄声中,曲曼婷很快便心领神会,颇为得意的笑了起来,她撩了撩头发,满面春风的就要走上前。
谢襄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更加用力地扣着窗框。
一片嘈杂声中,顾燕帧成功捕捉到了谢襄的目光,随后便紧紧地与之交缠,等到谢襄的脸颊泛起红晕,他才笑了起来。
“谢良辰!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拿起脚边的玫瑰花捧在了胸前,顾燕帧单膝下跪,漫天焰火于他身后绽放,点燃了寂色的夜,也点燃了他眼中的光。谢襄只觉得被那束光芒刺的脑袋发晕,欢喜从心底涌出,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直到身旁学员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响起,谢襄才被拉回了现实。眼前的顾燕帧还是那个顾燕帧,真挚而又热烈,只是他身后的曲曼婷却是目露凶光,更可怕的则是身边的学员,皆是满满震惊的看着她,不敢置信中又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
谢襄顿时眼前发黑,这才想起来,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在大家眼中,她是谢良臣,不是谢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而楼下站着的顾燕帧,显然是比她还要真的男人!
谢襄的心是软的,脸却是黑的,别人不知道情况,可是谢襄却清楚那句生日快乐是什么意思。
恼羞成怒四个大字布满了谢襄的脸,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开始满屋子的搜刮可以当作凶器的东西。谢襄拿起茶杯掂了掂,放回了桌上,又抄起了台灯,想了想,最终扛起一把椅子,冲到窗口就要砸下去。
纪瑾率先反应了过来,一把拉住了谢襄,黄松几人见状,也纷纷缓过神来,七手八脚的拦住了她。
“良辰良辰!冷静点!”
“良辰,砸到了要出人命的!”
谢襄那里管得了这么多,她现在一心只想砸下去,拼了命的挣扎,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只能被黄松几人牢牢地牵制住。
可是顾燕帧那厮还不知悔改,再接再厉地喊了一句,“谢良辰,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又是一阵哄笑声响起,这个顾燕帧!
谢襄猛地用力,挣脱开人群奔向窗口,却又再次被拉了回来,牢牢地按在地上。
掌声夹杂着欢呼声又重新响起来,顾燕帧得意的冲着大家挥了挥手,满脸的兴奋。而谢襄却被人群压在了最下面,她动弹不得,只能用呐喊宣示自己的愤怒。
“顾燕帧!你给我等着!你死定了!我要扒了你的皮!”
这句话却没有人在意,人们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这个八卦,可以一直讲到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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