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去看何朝夕。
山林里依旧蝉声响亮,然而这些蝉声不再属于他。
夏蝉出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依旧是属于丁宁。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丁宁的身上。
有些修行地的师长震惊而有些麻木的想着,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首名,那谁是首名?
“真元境界对于天赋不错的修行者而言容易提升,然而见招拆招,战斗的本能,剑式和剑意的领悟和使用,对于修行者而言却反而更加难以提升。”
独孤白感慨的看着在何朝夕的坠地映衬下转身的丁宁,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微笑不语的林随心,躬身行礼,认真道:“接下来的比试,不管如何,我弃权。”
易心愣了愣,也随即看着林随心出声道:“我同样。”
没有人在此时发出异响。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独孤白和易心此时的意思。
丁宁先前的所有做法,已经表明他对独孤白和易心绝对的信任。
他相信只要他能击败何朝夕这枚暗棋,再连续击败顾惜春和叶浩然,那他的所有敌人就已经都被击败,自然就已经不需要再战斗。
而独孤白和易心现在就公开出声弃权,除了让丁宁明白他们值得信任之外,也表明了他们已经相信丁宁能够击败接下来的顾惜春和叶浩然。
张仪面容微僵的看着独孤白和易心,他有些犹豫,但是他的脑海之中还是想到了丁宁所说的那句:“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彻底一些。”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也对着林随心行礼,道:“我也同样。”
“我弃权。”谢柔同样行礼,说道。
山谷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更为沉重起来,让很多人的呼吸变得越加困难。
现在都已无关乎决斗,因为连着丁宁在内,已经只剩下三名选生。
除非顾惜春和叶浩然也弃权,或者顾惜春和叶浩然先战一场,否则他们两人不可避免的要和丁宁战斗。
“你从见我之时开始便不停的嘲讽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嫉妒我,是不相信像我这样的人能够比你优秀。”
丁宁看着面色阴沉到了极点的顾惜春,缓声道:“归根结底是你觉得我好欺负,觉得我白羊洞好欺负。如果换了一个出身,换了一个强大的宗门,你便根本不会有如此做法。”
听到丁宁此时出身,几乎所有选生和观战的修行地师长都是心中一震,他们只觉得丁宁这句话不只是说给现在的顾惜春听,同时也是说给那名容姓宫女听的。
顾惜春垂下眼睑,冷道:“哪里还有白羊洞。”
丁宁笑了笑,道:“从今天起,所有人都会记得影山剑窟远不如白羊洞。”
顾惜春冷笑着微抬头看了丁宁一眼,道:“你以为你已必胜无疑?即便你想着如何节省气力,方才接何朝夕的一剑,你还不是消耗了不少气力和真元?”
“我还有一盏茶的休息时间。”
丁宁笑得眼睛微眯,道:“时间虽然很短,但差不多已经可以恢复刚刚消耗的真元。”
说完这一句,他便转身朝着林随心看去,道:“我是否可以休憩一盏茶的时间?”
林随心笑了笑。
他连点头都懒得点头。
所有人都不会有异议。
即便是剑试按照最正常的规则走,每场战斗的间隙也都有一盏茶的自我疗伤和休憩时间。
丁宁直接闭上了眼睛。
接着所有人看出他直接进入了内观修行的状态。
很多选生的口中更加苦涩起来,他们越来越觉得丁宁可怕,而且他们知道丁宁会变得更加可怕。
……
“现在已经只剩下三个人,已经没有了其它可能。”
潘若叶看着身侧的黄真卫,说道:“你认为谁会最终获得胜利?”
黄真卫微微犹豫了一下,有些艰涩道:“我觉得是丁宁。”
潘若叶的面容骤然冷硬起来,道:“所以你觉得这次她会败?她的第一次败…会败在这名酒铺少年手中?”
黄真卫的呼吸也艰难起来。
这似乎不太可能,然而在他的判断之中,却似乎要真实的发生。
“即便最终不夺得首名,这样的表现也足以获得百里素雪的喜欢。”潘若叶不再看黄真卫,看着前方的夜色,眼神似乎并没有任何刻意的凝聚点,就散漫的飘在夜色里,“若是她真的败了,以你的判断,这名少年的命运会如何?”
“不知道。”
黄真卫摇了摇头。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郑袖从未败过,所以他根本无从判断。
……
盏茶的时间很快过去。
丁宁再次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的睁开双目,醒来。
山谷里的人群中一阵骚动,然后又迅速的变得绝对安静。
顾惜春看了丁宁一眼,没有说任何的话语,他微凹陷的眼眶里的深红色泽陡然加深,似乎眼眶中瞬间盈|满鲜血。
然后他直接开始拔剑。
他的剑柄是暗红色,剑身是更为鲜艳的血红色,随着他的拔剑,剑鞘口便如同有一股血水在流出。
在他开始拔剑的同时,丁宁也已开始挥剑。
双方互相生厌,该说的话都已说过,此刻便只剩下战斗。
这一场重戏,瞬间开场。
嗤嗤嗤嗤……
一道沉重的剑意从顾惜春的身前落地,接着地里便响起众人已经熟悉的密集气鸣声。
细小的尘柱从地上涌起,互相撞击,形成了一场沙尘暴。
顾惜春的身影消失在这些沙尘里。
而翻滚的沙尘,却是开始变形,拉成了无数尘剑。
顾惜春依旧以地脉剑尘隐开端。
在此之前,除了南宫采菽,没有人能够接得住他这一剑。
在南宫采菽和顾惜春的那场对决里,所有人都看出南宫采菽是受了丁宁的指点,然而此次,所有人却都马上看到,丁宁并没有用和南宫采菽一样的剑式。
他的挥剑很轻柔。
就像在挥动一条柔软的水流。
随着一缕淡薄的气息散开,他的剑光过处,带出了许多条晶莹的水流。
这些水流被他的剑光搅乱,击碎,溅开为无数透明的水片,就像无数的鱼鳞,又像无数的碎裂镜片。
丁宁的身影在这些晶莹水平的下,变成了许多个丁宁。
“这是什么剑式?”
很多选生眼中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顾惜春的剑之所以难防,是因为他彻底隐去身影,几乎不可能感觉到他在沙尘中何处,而现在则是出现很多个丁宁,也同样让人无法确定哪个才是丁宁的身影。
这是以空对空,以隐对隐。
而且他们都可以感觉出来,丁宁施展的这一剑依旧不需要消耗太多的真元,至少比顾惜春的这一剑要省力太多。
顾惜春停了下来。
他无法感知到丁宁的具体身位。
这道剑式的变化,足以让他此时可以凝成千百道尘剑,狂风暴雨的涌过前方所有丁宁的身影,只是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自己那样做,只是徒劳的耗费大量的真元。
剧烈的元气震荡陡然消失。
所有的尘柱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陡然崩坍下来,在地上如同水波一样往四下冲开。
他的身影在尘浪中显现出来。
几乎同时,他对面的所有晶莹的水光也变成了水滴坠落。
丁宁的真正身影也显现了出来。
两人持剑对立,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很幸运。”
顾惜春冷漠的看着丁宁,出声道:“你可以见到我这一剑…这一剑在影山剑窟也从未出现过,你也不可能见过这样的一剑。所以你不可能破。”
在他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充盈于他眼眶的所有深红色彩顷刻褪尽,于此同时,他的左手却是骤然生出凌厉的剑意,随之涌出一股浓厚的深红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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