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申牌时分,日头还是很强烈,我不敢消极怠工,但也没那么积极,我没忘记无珠同志还被绑在御花园里晒太阳。初夏的时候晒太阳,那种滋味,啧啧,只有汗水才知道那酸爽!我决定先去教育他一番,让他知道我的好,以后他在军营里,一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美滋滋的走到御花园里,跟吴剑兄弟打了个招呼,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出宫,他竟然说不愿意。我被打击到了,原本有些飘飘然的心,跌落到地上了。
无珠同志被晒得汗流浃背,脸上晒成酱油色,远远就闻到汗臭味。我强忍着那难闻的汗味,本想长篇大论教育一下无珠同志,现在气味这么难闻,我还是长话短说吧。
无珠同志很不给面子的又啐了一口痰,我躲避及时,没落到我脸上,倒是落在了我的粉底皂靴上。我新穿的皂靴!
我跳上前去踩了无珠同志一脚,他骂了我五次死太监,我都忍住了。
我语重心长的说:“无珠同志,你再这么蹦跶下去,小心你的眼睛和双脚不保。不是我吹牛,要不是我替你向皇上求情,此刻你已经被剜去双眼,丢到净事房了。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求皇上把你丢到军营里历练,你别辜负皇上和我对你的期望啊。”
“你这死太监,谁要你求情?说来说去,都是你捣的鬼。”
我不欲与他多说,他信或者不信,都无法更改他即将被人带入军营当士兵的事实。“无珠同志,到了军营里,好好当一个士兵,别辜负皇上和我对你的一番好心。军营里吃得饱穿得暖,你身强体壮不为国献力,岂不是浪费人才?进了军营,你一定要遵纪守法,别再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希望有生之年再见到你,你不再是当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而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
无珠同志听了还是咒骂我是个死太监,由他去吧,他就算骂到天黑,我又不会少一根汗毛。我仰天大笑三声,双手背在身后紧握拂尘,拂袖离去。
姑且算是完美的解决了无珠同志这件事,我心中有一种满足感。我今天损失了一些吃食和一壶荷花酒,借由无珠同志,探知到皇帝对我也有那么两三分真心。此时,又给无珠同志一次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岂不是行善积德又两全其美?
没想到,万恶的皇帝,倒也没那么坏,给我准备了一辆马车。可坑我的是,皇帝没给我指派一名车夫!假如有车夫赶车,我坐在马车里,穿着宦官服,一点都不打眼。可我要亲自赶马车,路过的行人哪个人看不到我的穿着?我若是还穿着宦官服出去,少不得要被行人们评头论足。哎,皇帝这是逼着我换一身家常衣裳,另外还要带一身宦官服,皇帝真可恶,净会给我找麻烦!
纵使我千万个不愿意,可我身为皇帝的贴身宦官哪有讨价还价的份?皇帝今天对我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要是沾沾自喜盲目膨胀,指不定还没过三更天,皇帝就把我逐出宫去。皇帝啊皇帝,真是叫我欢喜叫我忧。
我好歹是个行动派,早就换好了一身棕色圆领衫,领口处露出月牙白色交领,头戴一顶黑色方巾,左手摇着一把鸡毛扇,右手持缰绳赶马车,我这强行附庸风雅又得当车夫,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但我好久没有做过这么特立独行的事情,偶尔放荡不羁一回,权当给自己放个小假轻松一下。
我晃晃悠悠的赶着马车在皇宫里行动,并无人阻拦,但小宦官和侍卫们无不用讶异的眼光看着我,我倒也受用。我可是奉旨前去迎接吉祥公主回宫,皇帝又没规定我路上必须穿着宦官服,待到了安国寺,我再换好宦官服便是。
我快要出皇宫的时候,偶遇了孙郁。早上我就见过孙郁,只是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我在英国公府时乔止月想收买我,比如我去城西的路上被打劫,比如我那奸臣爹坑了我一把,比如皇帝将无珠同志捉拿回宫还当作礼物送给我。这
大半天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都感觉好像有好些天没见过孙郁似的。
这条路是出皇宫的路,此处离太医院有点远,孙郁这是要干什么?
我“吁”的一声把马车停下,跳下马车,心情极好的跟穿着绿色常服的孙郁打招呼,“孙郁,你这急匆匆的干什么?”
孙郁回道:“三宝公公,实不相瞒,鄙人请了一个时辰的假,有急事回家一趟。”
孙郁请假回家?孙郁可是那种带病都要上岗的好员工,头一次听说他请假回家,我非常好奇。孙郁家里人都很健康,就是祖父和祖母年纪很大,似乎有七十多岁。不过,孙郁家里大夫多,就算孙郁的祖父母有事情,也不差这一个时辰,非要孙郁急着赶回去。难道孙郁祖父母二人其中的某一位身子不好了?
我也不想口无遮拦的这么问,孙郁与我交情那么好,只要开口问,他绝对会告诉我,根本不需要胡乱猜测。于是,我便开口问道:“孙郁,好巧,我也要出宫一趟,去安国寺接吉祥公主回宫。既然你也要出宫,我带你一程。”
孙郁忙摆摆手道:“三宝公公,你的好意鄙人心领了,寒舍与安国寺并不顺路,三宝公公有要务在身,鄙人怎好耽误你呢?”
听孙郁一口一个鄙人,我实在是不得劲。我低声说:“孙御医,你非要跟我这么见外吗?你还想不想要我这个朋友?接吉祥公主回宫是大事,我知道,现在时辰还早,没那么急。你帮了我那么多忙,我送你一程怎么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孙郁还拒绝我,我真的不想跟他做朋友了。孙郁帮过我那么多次,我此次出宫,难得巧遇他,他急着回家,我送他一程是符合情理的。
孙郁无奈的说:“好吧,是我错了,我做你的马车成不?”
“这还差不多!”我熟练的拉起缰绳,一边赶马车,一边问坐在旁边的孙郁:“你急着回家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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