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他们三个人坐在草棚里胡侃,胖子高举着工兵铲,得意地道:“等找着印加人的和尚庙,咱们把里面的金子分一分,用拖拉机给运出来,这些都是劳动人民创造的胜利果实,不能白白留在地底下给那些个万恶的统治者陪葬。到时候秘鲁人民一份,中国人民一份,你们美国公民就算了,也不缺这点儿小钱花……”
小王八不同意,他说:“凭什么美国人就不缺钱花,我既是华裔又有美国护照,我怎么觉得我应该拿双份。”
胖子说:“你这个孩子,你这是被腐朽的资本主义烧坏脑子了。我跟你说啊,账得这么算……”胖子正在词穷,一见我进来赶紧招呼我做支援,”哎,老胡,你快来给这个小兔崽子讲讲马克思主义经济学,他现在居然天真地认为自己有权利从印加人民的手里夺取胜利果实……哎,这个小红皮是谁?老胡你不是吧,屁大的工夫娃娃都落地了,速度够快的,赶上大跃进了。”
我说:“你他妈的少扯淡,这是那个土著向导的儿子,他叫卡迪隆。有一些重要的情报想告诉我们。胖子你快点儿把屁股挪开,到门口挡着点儿。”
公有制的社群里很忌讳与外族人过分亲密地接触,这种行为容易引起同族人的猜忌,有时候甚至会引发流血事件。小卡迪隆一进我们的草棚就急着把门帘拉上,生怕被外面的土著看见。为了减少他的顾虑,我并没有急着询问他具体的情况,而是翻开背包,送了他一些随身携带的巧克力。小卡迪隆蹲在地上,用大大的棕色眼睛警惕地把我们几个人逐一扫了个遍,最后从腰间掏出一块小牌子,递了过来。
我接过来一看,那是一块美国大兵常戴的军牌,上面用英文标注着姓名和番号,不过字迹潦草,刻得跟鬼画符一样。秦四眼接过去一看,说:“汤姆,很普通的名字,代号是狂蟒,但是没有标注具体的号码和番号。”
秃瓢和小卡迪隆聊了一会儿,他的方言也不够用,两人边谈边比画,搞了半天总算是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秃瓢拿着军牌为我们翻译说:“这块牌子,是他从记者的营地里捡到的。当时他的父亲猎人亚洞正在和亚洲女人聊天,谈话内容涉及到了丛林深处的魔鬼桥。她答应事成之后给村子配备净水器,还会定期向村民提供免费的医疗援助。虽然酋长一再明令禁止大家去魔鬼桥的对岸,但是她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特别是医疗援助,这对一个平均寿命四十岁不到,随时有可能死于感冒的半原始部落来说,简直是天赐的福音。所以亚洞当即表示愿意担任他们的向导,但是此行只负责把他们带到魔鬼桥对岸,其他的一概不管。双方达成协议,亚洞还帮助他们欺骗酋长,只说是记者要去雨林边缘地带拍摄一些摄影素材。亚洞走之前再三叮嘱儿子,不许把这件事告诉村里的任何人。从村子到魔鬼桥最多只要两天的时间,可是亚洞一走五天,音信全无。他担心父亲出了什么意外,就请求卡玛雅酋长为他占卜,卜卦十分不祥。他吵着要去找父亲,没想到被酋长无情地拒绝了。后来听说我们要去的方向也是魔鬼桥附近,索性把心一横,要给我们当向导,去雨林神深处寻找他那个失踪已久的老爹。”
我们对那群记者的身份一下子产生了怀疑,秦四眼掂量这手里的军牌说:“我们此行可能不止一路的麻烦,这群美国人行踪诡秘,目的明确,恐怕来头不小。”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明天装备一到,立刻出发。”我想了想,拿出地图对秃瓢说,”这孩子太小,跟着我们一来不安全,二来影响行军速度,你让他把沿途的路况和显眼的地质特征尽可能详细地标注出来。告诉他,我们一定会把他的父亲平安地带回来。”
不想小卡迪隆十分倔犟,他说就算我们不带他去,他自己也会偷偷地跑去找爸爸。他还十分得意地掏出一把小匕首在空中舞来舞去,想要告诉我们他是一个勇敢的小武士。我好说歹说,他死活不肯就此罢休。小王八”切”了一声,单手扛起卡迪隆,狠狠地抽了他几屁股,然后对秃瓢说:“刘猛,你跟他说,要是他敢跑我们现在就告诉酋长他那个死鬼老爹私通外敌的事。到时候按我们美国人的法律处置,他们父子俩都给抽筋扒皮,丢进河里喂鳄鱼。”
小孩一听,吓得当场就哭了,跪在地上不住地向小王八求饶。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一肚子坏水,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欺负。他面有得意之色,摇了摇膀子,充满成就感地说:“少爷我小时候不肯吃饭,我爷爷天天拿这套话吓我。一试一个准。看见没有,优秀的教育是没有国界的,小兔崽子现在不是挺老实的。刘猛,告诉他,他那个爹我们保准给他找回来,让他把地图画完,赶紧回家洗洗睡了。”
卡迪隆在王清正的威胁下,一边哭一边给我们标注地图。胖子于心不忍,说:“老胡,咱们是不是有点儿虐待印第安儿童的嫌疑,我的心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我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恶人还需恶人磨。这个孩子本性不坏,但是个性太冲动,又不肯听人劝,叛逆期的男孩子多少喜欢搞一搞个人英雄主义。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他好。你想一想,假如他真的不顾后果自己冲进雨林里,那我们日后怎么向村民们交代。我们是成年人,做事要讲分寸,不能再跟小孩子一起瞎胡闹了。”
画完地图的小卡迪隆,被秃瓢偷偷地送了出去。我们几个大人被他这么一闹,心里也有点儿慌。我对大家说:“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大家把地图各描一份,定一个汇合点,方便走散之后寻找对方。我们这一趟要面对的不仅是大自然的挑战,还有各种不确定因素在暗处蠢蠢欲动。”
虽然我装出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特别是到现在一点儿Shirley杨的消息都没有。我整颗心都被火烧着一样急。但是越是面对这种情况,我越要顶住,这里的五个人,除了我和胖子之外,都没有野外求生的经验,更别说是深入环境恶劣的雨林中寻找数个世纪前的神庙。
临睡觉前,我忍不住祈祷希望太阳快点升起来,好让我们尽快进入眼前这片神秘的亚马孙大雨林。
我是被巨大的机械声从睡梦中吵醒的,睁开眼睛一看,草棚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昨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我又累又乏,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连梦都没做天就亮了。秃瓢套起外衣对我们喊道:“快,我们的装备到了!”我这才想起,外面巨大的轰鸣声不是别的,正是王浦元的直升机在为我们空投物资。我胡乱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拉起背包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当地的土著起得很早,许多人捂着脑袋聚集在空地上,仰望天空中那只钢铁巨鸟,纷纷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我一边压着头发,一边点燃了信号弹。黄色的S-51在天空打着转,秃瓢他们几个人也走了出来,在到处疏散人群。直升机慢慢地降了下来,胖子和我顶着巨大的风力走上去,把两箱垂挂在飞机底部的物资卸了下来。驾驶员向我们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盘旋了几圈之后迅速地消失我们在视线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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