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虽不大,雾却颇浓。晚间的烟雨朦朦替代了日间的波光澈滟。
“湖光澈滟晴方好,山色空茫雨亦奇。”西湖如此,太湖亦然。
一望无际,相传有三万六千顷,比西湖大得多的太湖,在烟雨朦朦之下,好像蒙上了一层薄雾编织的轻绡,轻盈的美壮阔的美兼而有之,那意境更是如诗似画。
但两叶轻舟上面的五个人却是没有欣赏夜雨空茫湖上奇景的闲情逸致,他们的心情也像是蒙上了一层烟雾,阴暗迷茫。
浓雾中忽然发现一点火光,不疾不徐的向前移动。
刘铁柱轻声说道:“前面有一条船,那点火星是挂在船头的风灯,距离咱们这里,大约是在二里之内的水域。”午夜时分,浓雾之下的夜行船,不问可知,自是甚不平常了。
葛南威心中一动,“刘大哥,轻点划水,追上前面那条船。”刘铁柱笑道:“我理会得,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很快发觉咱们跟踪的。”使出熟练的操舟本领,果然轻舟疾驰,波荡无声。听得见前面那条船上随风飘来的笑声了。
是一阵妖媚的笑声!
是巫三娘子的笑声!
小船上的五个人不禁都是又喜又惊了!
陈石星等人凝神静听,只听得巫三娘子的浪荡笑声隐隐传来:“咳哟,我不许你这样,放规矩点,我的女儿在隔壁呢,叫她知道了多不好意思!”显然是在和一个男人打情骂俏。
葛南威和杜素素不觉一皱眉头,但也都是放下了心上的石头。巫秀花果然没有遇难,她是和巫三娘子同在这条船上。剩下的一个疑问,只是这个男子是谁了。
“嘿、嘿,你那宝贝的女儿,听你说得可真亲热!要是让不知道底细的人听见了,一定以为是你亲生的女儿!”那男子调侃她道。
陈石垦怔了一怔,他本来以为这个可以和她打情骂俏的人,一定是她的后夫——毒龙帮的帮主铁广的。哪知凝神细听之下,不像是铁广的声音。
“这个男人是谁呢?”陈石星正自猜想不透,只听得巫三娘子又在说话了。
“哎呀,你怎的也这么说,秀花和我虽然是隔着一层肚皮,我可一向对她疼惜得如珠似宝的。要不然我这次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把她从王元振的山寨中‘偷’出来了。你以为从奔雷滩下来是当耍的么?”
那男子哈哈笑道:“三娘,你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和我说真话,未免过分了一点吧?”
“说什么真话?”
“你不过是利用她收服巫山帮的人心,同时也是怕人翻你的旧案,这才非得赶紧把这丫头缚在你的裙边罢了。否则我看你早就想把她杀掉!”
“什么旧案?你到底还听到了多少有关我的谣言?”巫三娘子的声音似乎有点惶恐了。那男子笑道:“你和铁广当年串通了谋害你的第一位丈夫巫山云的旧案呀!此事你们虽然做得十分秘密,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巫山帮的人虽然未能找到证据,但据我所知亦已有不少人怀疑你了。你说真心话,你不敢杀巫秀花这个丫头,是不是恐怕杀她之后,巫山帮的人更加会怀疑你,甚至说不定还会追查旧案。只有待她好,帮众才不会怀疑是你谋害她的爹爹。”
“算你鬼精灵,你既然什么都已知道,那你就应该知道对这丫头是该避忌三分了。”
那男子笑道:“我早已知道你下了迷药了,就是你没下药也不要紧,无论如何,她此刻也不会醒着听咱们说话。”
“你也在她身上做了手脚?”
“不错,我早已点了她的昏睡穴,她最少也得在十二个时辰之后,方能醒来。”
“你这个鬼,原来你早已没安下好心!”
“错了,我正是要和你好才这样呢!”男子笑道。
“你想怎样?”
“我只想你做我的妻子!”
“不行,不行!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不能?巫山云死了,你可以嫁给铁广,铁广死了,你为什么不能嫁给我?难道你当真要为铁广守节不成?”
“就因为铁广死了还未满一个月,人家的孝服都未脱呢。你不怕旁人笑话,我也怕旁人笑话!”
“原来你只是怕人笑话,并非不愿意嫁给我。那么我告诉你,我不在乎。有我做你的丈夫,也决没人敢笑话你!”
巫三娘子这才噗嗤一笑,说道:“当然啦,你是江湖上闻名胆丧的活阎罗,谁敢在你面前笑出声来?”
陈石星的小船跟在后面偷听,越听越觉得这个男子的声音似曾相识,听至此处,已经可以确实断定此人是谁了。这个人是曾经和他交过手的阎王帮大头领阎宗保!
大船上的浪声媚笑忽然静止。原来水上大行家的巫三娘子已经察觉后面有小船跟来的声音了。
她把阎宗保轻轻推开,不待他说话,便即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后面有两只小船追来,你出去看看。”
阎宗保道:“王元振亲自追来我也不怕,管它作甚?”他正在得趣,可还不想离开。
巫三娘子捏他一把,低声笑道:“咱们的日子长着呢,此刻尚未脱离险地,有人跟踪,我总是难免心神不定。”
阎宗保恨恨说道:“真煞风景,要是当真有人跟踪,我不把他们的船只砸个稀巴烂难泄心头之愤。”
巫兰娘子拨转船头,阎宗保站出船头一看,果然发现了陈石星和葛南威他们的两条小船。此时双方的距离已在六七丈内,但在浓雾之中,阎宗保尚未能看得清楚来的乃是何人。
他拨起船头的大铁锚,振臂一挥,就向陈石星这条小船掷去。大铁锚被他用力抛出,这股力道少说也有千斤。莫说是一条只能容得三两个人乘坐的小船,就是再大一点的船,被这铁锚一压,恐怕也得粉碎。
幸好他是向陈石星这条小船抛去。
陈石星使出张丹枫传授的内功心法,提起竹篙,顺着铁锚的来势轻轻一拨,只听得“篷”的一声,铁锚给他拨转方向,落下湖中,激起数丈高的浪花。阎宗保大吃一惊,这才知道碰上劲敌。
他大吼一声,随手拿起一支铁桨,便向陈石垦的小船跳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已是朝着船头俯冲而下。
“咔嚓”一声,陈石星的竹篙给他打成两截。
阎宗保脚未着地,正待再来一招“横扫六合”,陡地只见一道青光、一道白光,电射而出,耀眼生辉。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过,这次是阎宗保的铁桨给削断了,陈石星与云瑚已经双剑合壁。剑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剑法更是天下无双的剑法,又是出其不意的袭来,阎宗保如何还能抵敌?
他的脚尖刚刚踏上船头,陈石星的一剑已是指到了他的小腹。阎宗保把半截铁桨一挡,半截铁桨又再削去一半,剩下来的已是不能用作兵器。
巫三娘子刚刚披上衣裳,听得似有声音,“咦”了一声,说道:“你怎的这样快就回来了?”
葛南威一脚踢开船舱的板门,喝道:“你看看我是谁?”
巫三娘子这一惊非同小可,百忙中一把梅花针撒了出去,杜素素运剑如风,一招“秋风扫叶”,只听得嗤嗤声晌,那把梅花针果然有如败叶之遇狂风,在剑光中给绞成粉碎。
杜索素被她阻了一阻,巫三娘子撞开板壁,跑出船头。葛南威喝道:“往哪里跑!”如影随形,跟踪追出。巫三娘子反手又一枚暗器。
这次所发的暗器更为厉害,名为“毒雾金针烈焰弹”,暗器出手便即爆炸,一团火光,浓烟弥漫,烟火之中金星闪烁,那是无数淬过毒液的梅花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