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容煜陪在身侧悉心照顾了几日,云霓总算有所好转,面颊上又养回了些肉,气色也红润了许多。

只是她底子差了些,腰身还是瘦得不行,容煜觉得自己仿佛一手就能握过来,这日里云霓站在他身前同他说话,容煜晃了晃神,待再回神时,手已不听使唤地丈量了上去。

云霓吓了一跳,待发觉他不过是以指为尺似乎在丈量般地在她腰身上游移,更是惊讶,不由得绷紧了身子,深色有些僵硬。

容煜觉察到了她的紧张,收回了手,却没忘方才的触感:“太瘦了。”

云霓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待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一笑:“太医说我本就身子羸弱,又有魇症折磨,哪怕是日日大补的汤药供着,也是这个样子。”

言下之意便是晋王府并未亏待她,她也有好好吃饭,只是因为体质的原因,要比常人更瘦些。

容煜并不觉得这是个合理的解释,他看着云霓,声音似是叹息:“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

自云霓入晋王府起,二人间从未说起过“从前”,眼下容煜提起,云霓恍然间惊觉二人其实已认识许多许多年,甚至在之前的某一段时光里,二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能交心的好朋友。

只是这些记忆,在云霓心中不知何时已变得模糊,这会儿回想起来,遥远得仿佛像是上辈子。

因此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从前——大约是年纪小。”

小孩子总是更肉乎乎一些。

云霓不知晓,容煜说的并不是这个。

在容煜的记忆中,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最是明媚张扬,如同森林中郁郁葱葱的枝桠,有着蓬勃的、无尽的生命力。

她会同交好的贵女品茶赏花,也会同世家公子骑马打球,如同初夏的烈日,温暖又耀眼。

同现在几步一喘的模样相差甚远。

自打她染上魇症后,便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野,在深宫中静静修养。

从前她的位置不知不觉被云璃顶替,众人似乎也渐渐忘了,这位身娇体弱的公主殿下,从前是怎样明媚的模样。

容煜觉得此事颇有蹊跷,待施闻再次来晋王府为云霓诊脉时,容煜便有意问了几句,道是云霓常年受宁王府那安神汤与安神香的影响,出了会引起魇症折磨人精神之外,可还有其它的影响。

施闻老神在在地捋了捋胡须,看向容煜道:“都说了是折磨人的精神,这影响可大了去了。”

“常年休息不好,必定会使得王妃精神不济,虚乏无力,时间一久,便会记忆衰退,深思涣散,只能浑浑噩噩过日子了。”

说完,见云霓与容煜都有些怔住,施闻想了想:“我之前没说吗?”

云霓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这样严重。”

这样一来,许多事情便更说得通了。

她瑞白殿里的人,譬如青芳姑姑,几乎都要明目张胆地不将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视那些细节。

宁王妃与云璃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就是她最亲近的人,这些话就仿佛给她洗脑了一般,让她忽略掉了宁王妃与云璃越界的举动,只记得她们说的“这都是为了你”。

而且,眼下她回忆起这几年的事情,却发觉脑中仿佛被蒙了一团雾,纷纷乱乱毫无头绪,一时间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

若是她再这样无知无觉地过几年,只怕当真要成为宁王妃的提线木偶。

思及此,云霓感慨般地叹了一句:“还好嫁了你。”

若非她嫁入了晋王府,只怕永远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端倪。

抛开其他不说,她入晋王府,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捡回一条命。

这句话落入容煜耳中,虽然明知云霓没有旁的旖旎心思,但容煜仍然不自觉勾了唇角,眼中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见云霓情绪似乎低落下去,施闻宽慰她道:“王妃不必过多担忧,我和小雨已经在帮您调理了,只不过您用了那些害人的药太长时间,非一朝一夕就能恢复,还得慢慢来。”

说罢,怕她忧思过重适得其反,又补充道:“您现在的状态,比起刚与王爷成婚时,要好上不少,说明调理是有用的,您须得放宽心思,不必未必忧虑过多。”

有施闻这话,云霓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笑着同施闻道了谢,施闻又叮嘱了几句,便背着药箱离开了。

施闻特意叮嘱了云霓要放宽心,云霓一时兴起,便打算带着落画几人去城郊的庄子上住几日,放松放松心情。

她要出府去城外小住几日,自然要知会容煜,只是她同容煜说起这件事情时,他面色仿佛沉了几分,却也没直接拒绝她:“正巧我今日无事,不如晚饭后陪你去闹市街走一走?”

京中夜市最是繁华,先帝还在时,云霓趁着节日出宫游玩过几回,很是念念不忘,眼下听容煜说起这个,什么城郊庄子都抛在了脑后,立刻开心起来:“好。”

一用过晚饭,云霓便很是期待地看向容煜,颇有些眼巴巴的滋味。

容煜偏偏故作不知,慢条斯理地净了手,见云霓一直盯着他看,便也回望过去,眼神询问她想做什么。

云霓压根不想在这事上同他拉扯,见他望过来,立刻道:“什么时候出去?”

这一瞬间,容煜仿佛看见了几年前那个明媚的小公主,不由得晃了晃神,顿了一顿才笑道:“现在就可以。”

不多时,二人便已站在了城中的主道上。

云霓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热闹,只觉得眼花缭乱,都要看不过来了。

容煜显然对这些要熟悉许多,见云霓踮着脚往前看,便伸手握住她的手,提醒道:“人很多,小心一点。”

云霓心思都放在眼前的街道上,见容煜脚下不动,便拉着他往前:“走吧,去那边看看。”

容煜本不想让她往人多的地方去,省得被人不小心挤到或撞到,但云霓这么朝他一笑,他所有的原则似乎都不重要了,只知道抬起脚步,跟着云霓往前走去。

他二人容貌气质皆出众,一出现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见两人衣饰不凡,虽然并未佩戴什么彰显身份的标志,但稍微有些眼力的人都猜得出,这二人定然非富即贵,便都知趣地稍稍同他二人保持些距离,省得无意间冲撞了贵人。

常年混迹市井的小商小贩们眼光精明得很,见他二人俨然是一对年轻夫妻,又出手阔绰,便猜这是丈夫哄妻子开心的手段,见云霓面善,便想尽办法引得云霓的注意,哄得她买些东西去。

云霓眼睛都要花了,只觉得这个也新奇,那个也精致,看什么都有趣,不大一会儿怀中已经七七八八抱了一大堆小把戏。

还有小贩往她跟前凑,手中举着一枚珠钗,对云霓笑道:“夫人您瞧瞧这个,这个颜色,最是衬人,您戴上一定好看。”

云霓什么珍宝没见过?小贩手中的珠钗成色材质都很普通,云霓只看了一眼,便错开了目光,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

那小贩是个机灵的,知晓这等材质的首饰估摸着在云霓这样的贵女的梳妆匣中排不上号,便换了个方向,转而向容煜道:“公子您瞧瞧,您夫人带上这个,一定好看!”

说着,就把珠钗往容煜手里递。

容煜本没打算理会,小贩又说了一句:“您亲手为夫人戴上,肯定更好看!”

容煜便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动作生涩地讲它放进了云霓的鬓间。

云霓没想到小贩两句话就说动了他,颇觉好笑,待见他神色认真地将珠钗插.入她鬓间,心中忽地紧张起来。

在这一瞬间,闹市街上的喧嚣似乎都淡去,云霓耳边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小贩见游说成功,顿时喜上眉梢,毫不吝啬地说了许多“您和夫人真是般配”、“肯定十分恩爱”之类的话,吉祥话一筐一筐地往外冒,说得云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他小贩一开始见容煜冷着脸,都没敢往他面前凑,这会儿见他是个为了夫人耳根子这么软的人,便纷纷转了方向,向容煜夸起二人看起来有多恩爱。

明知这些话不过是小贩们的经商手段,容煜还是心甘情愿把钱袋子都掏了出去,最后还是云霓拉着他劝:“够了够了,光竹编蚂蚱都买了十五个了,再买要拿不下了。”

容煜这才罢手。

京中显贵太多,出手阔绰的不在少数,街上的人最多被二人容貌吸引,却也不认识他二人是谁,最多转头多看两眼,旁的并未引起过多关注。

但路人不认识二人,却有人认识。

“母妃您瞧,那不是云霓吗?”

云璃拉了拉宁王妃的胳膊,抬手往前一指。

宁王妃闻声望去,目光越过层层人群,正瞧见容煜为云霓戴珠钗的那一幕。

宁王妃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她还想着前去探一探云霓的口风,可眼下看来,只怕她已经偏向容煜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霓:还好嫁了你。

容· 面上平静无波· 实际脸都要笑烂了·煜

十五只草编蚂蚱开会: 他有病吧买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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