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分开看似乎再正常不过,可眼下突然串联在一起,却桩桩件件都透露出不对劲来。

宁王妃大费周章给云霓寻安神汤的事情云淇也知晓,当时云霓夜夜不能寐,太医院束手无策,好容易寻着了有用的方子,云淇当时也对宁王府感激得很。

可方子虽是寻着了,云霓的身子却一日比一日羸弱,在宫中悉心调养几年,日日补品不断,却也不见好,怎的出了宫,入了晋王府,却连气色都好起来了?

难道容煜是什么千年人参精不成。

见云霓明显意识到了什么,却因着心底的感情依旧不愿意承认,云淇微叹一口气,一面摇着桨,一面问道:“阿姐,你去了晋王府后,可有继续用那两张方子?”

云霓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虽说继续用着,但香料和药方都给施大夫——也就是那位杏林高手,细细瞧过。”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云霓对施闻也多少有所了解,施闻此人,淡泊名利,也不缺金银,此番能入京为她诊治,除了给容煜几分薄面外,也是她这病症引起了施闻的好奇心与好胜心。

若是那药方当真有问题,说不定施闻已经暗中给她调整过了。

事已至此,云霓不得不面对现实,垂下眼眸,神色难掩低落:“我虽不知容煜是否会挑拨,但施大夫不是会被名利俗物牵绊住之人,且我身子好转做不得假,待我今日回去后细细问问施大夫,将这药方与香料查个清楚罢。”

说罢,又想到了什么:“我这魇症从前太医院也束手无策,眼下看来,不一定是束手无策,不过是被人捂了嘴罢了。背后之人若能左右太医院,你也要多加小心,莫遭了暗算。”

云霓想起宁王妃给自己的那包药粉,更加忧心忡忡:“皇婶上回让我掺到容煜吃食中的药,据她所言,便是无色无味,也不会让人立刻有什么异常,却是会慢慢掏空人的根基,她既能寻到一包,那也定能寻到第二包,你——”

云淇笑笑,打断了她的担忧:“阿姐放心,父皇留下的根基没那么容易撼动,再说了,那帮老太医愿意帮着宁王对付你,但对我,便不一样了。”

云霓是公主,云淇是帝王,若当真对云淇下手,便是弑君。

弑君的罪名,任谁都得掂量掂量。

且这等阴私事,是断断上不得台面的,哪怕宁王日后事成,从前助他的这些太医,定然不会放到明面上封赏。

莫说封赏了,只怕宁王一登基,就要寻各种由头将知情人以死封口。

太医院可不是来送命的。

云淇苦笑一下,继续道:“更何况,父皇还安排了一个容煜。”

当初先帝托孤容煜,便是防着宗室里有人不安分。

宁王可以不顾忌未成气候的云淇,却不得忌惮容煜。

若他当真一狠心,对云淇动了手,届时容煜反扑起来,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说到底,宁王还需要云淇来牵制容煜,维持面上的平静。

云霓举步维艰,云淇又何尝不是?

姐弟俩对视一眼,满目皆是苦涩。

云霓姐弟二人泛舟游湖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宁王府中,宁王妃听闻此事时,心中并未起什么波澜,在她看来,云霓二人本就感情深厚,眼下有一段时日未见,叙叙旧实属正常,且云淇尚有小孩子心性,献宝似的带姐姐去看湖中新开的莲花也并无不妥。

在她眼中,云霓与云淇依旧是从前那两个任她拿捏的孩子罢了。

受宁王妃这等态度的影响,守在云淇身边的眼线也觉得这姐弟二人翻不起浪来,一板一眼地说了云霓与云淇拉家常的话,对湖上泛舟也只几句带过:“奴婢瞧着皇上与公主一直说说笑笑,时不时采朵莲花,想必也只是在聊天叙旧。”

宁王妃听了并未往心里去,挥挥手让眼线下去,便将此事彻底抛在了脑后。

云霓回府后,思虑一番,还是让落画去请施闻入府。

施闻以为云霓是身体不适,带着施清雨赶忙便来了。

云霓见了施闻,也不想再绕什么弯子了,开门见山道:“今日这样急匆匆请您过来,是因我心中有一疑虑,还请施大夫为我解惑。”

见云霓无恙,施闻与施清雨二人放下心来,听她问起此事,施闻思虑一番,而后便将那两张方子的猫腻说了一遍。

容煜先前提醒过他,莫要主动同云霓说起,可眼下是云霓主动来问,施闻才不管那许多,将那两张药方分开看是无毒、合在一起又相克,会导致人寝食不安的事情,同她说了一遍。

云霓听完,心中惊异至极,有些不可置信道:“也就是说,我本无梦魇之症,是用了这药和香料之后,才渐渐生出这病,且越发严重起来的?”

施闻颔首,帮她从头捋了一遍:“听闻太医院当年诊治的结果,是王妃您忧思过重,才导致的梦魇?”

云霓点头,施闻继续道:“那为何在您最悲恸的时候都未忧思过重,而过了一两年,渐渐接受了这些事情后,反而忧思过重呢?”

云霓这个病因乍一听很有道理,也的确有人在压抑了许久后情绪忽地爆发,因此当年太医给出这个原由,并没有人怀疑什么。

单此时被施闻直白地点出来,云霓才从模糊的记忆里想起,那时朝中的局势在容煜与宁王之间渐渐平衡,容煜悉心教导云淇,也日日宽慰云霓,他姐弟二人已逐渐振作起来,担当起自己与生俱来的责任。

而后云霓不知怎的,便夜夜不能寐。

现下回想过去,以宁王府的手腕,以及云霓当时对他们的信任,往瑞白殿放些不干不净的香料或者其他能让她有这种症状的东西,实在是轻易。

想通了宁王府这条线,从前许多事情,忽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更清晰的解释。

施闻说着,还想起了什么:“我入京后,曾听王爷说起,说当年宁王妃为了您寻医问药,自己吃了不少苦,甚至不顾王妃的身份低声下气去请几位颇负盛名的杏林圣手。可是——在下从未听过这些消息。”

施闻可不是普通的医者,一来他颇有名气,二来他不是“安分”的人,一年四季都在游览山川湖泊,他又随性洒脱,每到一个地方,都能结交许多朋友。

他这样医术高超又人脉甚广的大夫,却从来没听过宁王妃求医问药这事。

当年宁王妃有多大张旗鼓,云霓是知晓的,她还暗暗心疼宁王妃,觉得她待自己好得不得了。

眼下听了施闻的话,云霓忽地明白,哪里有什么寻医问药,不过是顺理成章地将那两张方子变得光明正大,顺便再让云霓对她更死心塌地罢了。

事情说到此处,施闻索性一口气全说完:“王妃您入府后不久,王爷便让我查过这几张方子,待查出当真有异后,王爷便让我暗暗改了配方。所以王妃您这段时日喝的安神汤、用的安神香,都是无害的。”

施闻说罢,也是松了一口气,舒展了笑意:“这些年来您身子亏空,王爷还不让我告诉您原由,导致调理身子的补药也送得名不正言不顺的,这下可算说出来了,日后小雨再给您送补汤,总算不用费尽心思找借口了。”

说到这个,施清雨也笑了:“是啊,您日日要喝那安神汤,我总不能再给王妃您送第二碗安神汤吧?今日借口补这个,明日借口补哪个,我的借口都要用完啦。”

施清雨的语气让云霓忍不住跟着笑了,而后忽地又意识到什么:“施大夫,若是常年用这安神汤,再配以安神香,最终会如何?”

施闻皱了眉,委婉道:“郁郁而终吧。”

云霓心下一惊,难过的同时,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这些年来,竟是从未看清过宁王妃吗?

云霓眼下已无心思再说些什么,客气地送走了施闻与施清雨,在二人出府前,云霓终究没忍住,问施闻道:“为何王爷先前不让您戳穿这两张药方?”

施闻摆了摆手,并不打算掺和他们小夫妻间的事情:“我也只是听吩咐办事罢了,您若想知道,为何不去问问王爷呢?”

真相几乎摊开在眼前,云霓却有些不知所措。

过往种种,竟然皆为假象。

容煜今日刚巧有些忙,待回府时,已月上梢头了。

刚一踏入晋王府,容煜便看见云霓身边伺候的抚琴,心下顿时有些奇怪,顿时加快脚步,唤抚琴道:“公主怎的了?”

抚琴见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焦急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王妃今日午饭、晚饭都是一动未动,晌午过后便在房中坐着,说是要等您回来。”

云霓举动这样反常,容煜脚步更快了几分,待行至房门前,就见落画几人守在门口,眉间掩不住焦急之色,而当中漆黑一片,灯也没有点。

容煜心中一紧,大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而后就见云霓坐在一片黑暗中,连月色也不近半分。

听到门边的响动,云霓慢慢转过身来,看向容煜,还未开口,眼泪已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宁王府的事,你知晓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容煜(挑拨离间.jpg):我可知晓太多了,夫人想听哪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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