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煜心情明显愉悦起来,云霓动了动唇,想解释她并非是让他早回来的意思,可转念一想,越解释越说不清,索性住了口,算是默认了容煜的说法。

容煜这半月来不过是看着云霓刻意多他,不想让她为难,这才主动待在书房,常常一待就是一天,省得云霓还要绞尽脑汁找借口去别处。

实际上,容煜虽忙,却也并未忙到脚不沾地的地步,今日里云霓主动开口想让他留下,他心中自然十万个愿意,哪里还想去什么书房?

不过若是他直接留下来,倒坐实了他这些天都是在书房消磨时间,难保又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来。

因此,容煜虽不想再去书房,却又不得不去。

在容煜去书房后不久,管家一路小跑过来,见到云霓后,赶忙道:“王妃,那位表姑娘眼下正在门口,说是想见一见您。”

云霓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表姑娘见我?还是见王爷?”

管家肯定道:“她说想见您,说是初来京城,您对她如此慷慨,必得当面向您道谢才行。”

这话听着并无什么不妥,明面上听着,这位表姑娘是为知恩图报的人,可容煜身份实在显赫,云霓不想节外生枝,且如果只是当面道谢的话,也并无太大必要。

听得管家的话,云霓摆了摆手,示意道:“只是道谢,就不必了,让她回去吧。”

管家应声,犹豫了一瞬,又道:“那位表姑娘来了已有半个时辰了,这话我已同她说过一遍,她不肯走,不知这回还会不会继续等。”

云霓点点道:“先去告诉她罢。”

管家应声而去,过了不大一会儿,便回来了,回禀云霓道:“回王妃,表姑娘听闻是您吩咐的不必道谢,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表姑娘如此果断的走了,让云霓略感意外,不过也不想深究,便当此事翻篇了。

哪知第二日一大早,管家又过了来,面露难色地禀告云霓,道是那位表姑娘又来了,还是想同云霓见上一面。

听得此消息,云霓并无太多意外,对管家道:“回绝吧。”

管事应声而去,半柱香的功夫后,又回了来,对云霓道:“这位表姑娘态度同昨日有些不一样,铁了心要见您,在门口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云霓抿了一口清茶,想到什么,问管事道:“王爷可出府了?”

管事点头道:“王爷去上朝了,说来也巧,王爷刚走,表姑娘便到了门口,再略早一点点。便能见着王爷。”

这哪是“也巧”,只怕这位表姑娘是特意来“巧遇”容煜的,可惜时间算岔了一点,与容煜错身而过。

晋王府外。

一位身着柳绿衫裙的女子立在路旁的树荫下,瞧着娇娇弱弱,风一吹便会倒似的。

她面色平静,仿佛是在等人一般。

她身旁跟着的那位上了些年纪的妇人却有些不安,神色焦急地左顾右盼,见大门内迟迟未有人出来,忍不住同薛婉玉道:“怎的还没有人出来?若是那管事的觉得烦了,直接将我们打走可怎么办?”

薛婉玉看了那妇人一眼,略有些不满道:“张嬷你怎么说话的,还没探出个所以然来,便自个儿灭自个儿威风了?”

见张嬷低下头,神色却仍然不服气,薛婉玉继续道:“从前那些来晋王府讨好处的,虽说被整治了一顿,却也没见哪一个是被打出去的,你总担心这些没边儿的事情做什么?”

张嬷听进去了一二,又抬头看看天,见日头越来越盛,颇有些不满道:“这太阳越来越大了,咱们当真要在这儿等着?昨日里就没见到那劳什子王妃,今日若还不让咱们进去,咱们就在这儿晒着?”

张嬷说着,担心薛婉玉不同意,便继续道:“我老婆子皮糙肉厚的不怕晒,可小姐你要是晒出个一二来,这可怎么办?”

说罢,看了看薛婉玉白皙的肤色,又道:“小姐这样白这样好看,被日头晒成黑不溜秋的那可怎么办,晋王可不喜欢黑不溜秋的姑娘吧?”

薛婉玉皱起眉头,心中许多不耐,只道张嬷是个眼皮子浅的。不过她方才说的“晒得黑不溜秋”这件事,倒当真戳中了薛婉玉的心窝子。

薛婉玉最骄傲的,便是这一身白皙细腻的肌肤,从小道大,她就没见过比她更白皙的姑娘,也因着这肤色,又不少夫人小姐见着她都会夸一夸,给了她莫大的满足感。

听得张嬷说可能会晒黑,薛婉玉心中动摇起来,可眼下还未有人出来回复,她又不能直接转头就走,便咬了咬牙,打算再等一会儿。

又过了好一会儿,连薛婉玉都忍不住想走时,就见府中出来个婢女,对她二人道:“王妃身体抱恙不便见客,王妃说了,本就是一家人,帮衬些也是应当,表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还请表姑娘办完要事,早日回家才是,省得家中长辈担忧。”

薛婉玉欲言又止了一番,见面前只是个普通侍女,想必在主子面前说不上什么话,又担忧着日头真像张嬷说的那样,将她给晒黑了,便没在说什么,只柔柔道了谢,转身回客栈去了。

张嬷跟在薛婉玉后面,见她要回去,心中高兴,又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口中嘟嘟囔囔道:“小姐你看,那丫头不过晋王府一个普通的丫头,穿的衣裳比你的还好哩。”

张嬷说者无意,薛婉玉却听者有心,恨不得缝上张嬷那张讨人嫌的嘴,却还是压下了心中的火气,对张嬷道:“晋王府家大业大,自然是咱们家比不了的,你也瞧见了,不过是个普通丫头,穿戴都跟小姐一样,若是咱们能攀上晋王这个高枝儿,还担心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张嬷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应了:“是,是,小姐您说得对。”

薛婉玉看张嬷这副见钱眼开的嘴脸,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口中却到底没说什么,二人一前一后回了客栈。

薛父自打自立门户后,日子便过得不大顺心,薛婉玉两个弟弟也好吃懒做,既考不上功名,又干不了什么活,眼见要到了讨媳妇的年纪,薛父就将主意打到了薛婉玉身上。

不过薛父好歹还有些良心,做不出卖女儿那等勾当,选了一个相貌周正的富商之子,让薛婉玉嫁去为妻。

薛父想得简单,富商家底殷实,薛婉玉嫁过去,她两个弟弟娶妻生子的银钱便不愁了。

且薛婉玉样貌清秀,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美人,富商之子对薛婉玉一见倾心,她嫁过去后,日子想必不会过得太差。

只是这薛婉玉心比天高,嫌商贾地位不高,从前她看不起的县太爷夫人都要压她好几头,顿时许多个不乐意,任凭那富商公子送礼讨好,就是不松口。

那公子一心扑在薛婉玉身上,只当她是美人骄矜,并不气馁,反而王薛家跑得更勤快了。

薛父本来对薛婉玉这态度很是不满意,但看到那富家公子半分不满也无,反而一样又一样的金银首饰送过来,便又觉得薛婉玉手段高明,将这公子吃得死死的,去将那些金银首饰当成银钱,已经要张罗儿子成亲的事情了。

薛婉玉不肯乖乖嫁过去,同薛父好说歹说,薛父吹胡子瞪眼的:“让你嫁去为妻有什么不好?难不成你还想嫁那五六十岁的县太爷为妾?”

见薛父油盐不进,薛婉玉恼怒道:“父亲目光怎的如此短浅?隔壁县里不是出了个举人?父亲怎不找人说媒呢?”

薛父恼怒道:“我哪里认识他?又如何找人去说媒?我若是有这等本事,还会过这样清贫的日子?”

薛父这人,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可薛婉玉犹不服气,她自持美貌,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美人,若是有媒人去说亲,那举人能拒绝得了她这样的美人?

薛婉玉只恨薛父不作为,争执之下,又想到了什么:“咱们家不是出了位摄政王?怎的不去投奔他?”

薛父听她说起这个,吓得没跳起来捂住她的嘴:“摄政王也是你敢说的?你没听说那些胡乱去攀亲戚的人是什么下场?人家既然是摄政王,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的?快趁早歇了这心思吧!”

薛婉玉十分不服气:“那些胡乱攀亲戚的人跟咱们家能一样吗?咱们本就是血亲,再说了,父亲你不是同摄政王的身生母亲一同长大吗,这与亲兄妹有什么两样?若真要算起来,父亲你也相当于摄政王的亲娘舅了,有这关系,还怕摄政王不照拂咱们?”

薛父摆摆手,皱眉道:“你莫将事情想得这么简单,莫说我了,就连他真正的亲娘舅都没有入京入投靠他,我哪里敢贸贸然前去?”

薛婉玉不再说话,心中却依旧不服气,只当薛父是胆小怕事畏手畏脚,并未将薛父的话往心里去。

见薛父当真准备起她与那富商公子的婚事时,薛婉玉着急了,趁着薛父没留意,收拾了些金银首饰,带着张嬷偷跑了出来,想来京城投靠容煜。

薛家并不富裕,薛婉玉身边只有一个张嬷,算是从小带她到大的,薛婉玉虽嫌弃张嬷粗鲁,身边却并无可用之人,只得带她出来。

张嬷没出过远门,到了京中,自然是见什么都稀奇,薛婉玉只觉得丢人,但她在京中也人生地不熟的,一时找不到其他可以信任的人,只得继续容忍张嬷,心中早已嫌弃万分。

张嬷做事情想不了那么远,今儿晚上听见攀上晋王府的高枝儿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之后,便忍不住一直撺掇薛婉玉赶紧去见晋王。

薛婉玉被说得烦了,呵道:“我这两日来日日都去,日日都没见到,你不是瞧见了吗?你当晋王是那么好见的?”

张嬷继续嘟嘟囔囔地撺掇:“小姐您不是晋王正儿八经的亲戚吗,这样说来也算晋王府的小姐,您直接走去他府上,那些看门儿的还敢动手拦着?”

薛婉玉简直要被气笑了:“你当这是薛府呢?我说进就进?只怕还没走进去,就被放贼给打出来了,怎么着,你想挨顿打不成?”

张嬷这才摇头,悻悻地闭了嘴。

不过张嬷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薛婉玉。

她进不了晋王府,难道还不能在外边儿等晋王出来?

今日她便带了些这样的心思,想在晋王府在碰一碰运气,没准能见到容煜也说不定。

不过看样子今日她与容煜错过了,明日若想见到他,须得更早去才行。

薛婉玉思来想去,决定明日再去门口碰碰运气。

只不过薛婉玉不知道的是,今日出来传话的那个婢女,不是旁人,正是云霓身边的落画。

听得管事说薛婉玉接连两日都来时,云霓便觉得这位表姑娘心思不简单。

若只是单纯感激她相助,想要登门道谢,那么在第一天被婉拒之后,便不会再来了。

道谢的方式多得是,何必每日都来王府门口守着?

且这位表姑娘估摸是觉着难见到容煜的面,便从她入手,先见她这位王妃,倒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正是觉得薛婉玉别有用心,云霓这才一时兴起,遣了落画出去看一眼这位表姑娘。

落画回来后,描述了一番薛婉玉和张嬷,又说道:“那表姑娘看着娇娇弱弱,风一吹便会倒似的,听得奴婢说您不见她,倒也没坚持什么,转身便走了。”

说罢,落画有些欲言又止,想了想,又到底没说出来。

云霓因着梦魇的缘故,身子一直不大好,瞧着有些病恹恹的,那位表姑娘好巧也是柔弱的样貌,身形太过清瘦了些,显得也有些病殃殃的,这般神情,乍一看,倒与云霓有两三分神似。

不过这话落画到底没敢说,毕竟也不是什么夸赞的花,又怕云霓不喜同旁人做对比,欲言又止了一番,又咽了回去。

云霓倒是细心地发觉了落画的不对劲,便追问了一句:“可有何不妥?”

落画顿了顿,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儿:“奴婢总觉得,那位表姑娘明日还会再来。”

云霓心中隐约也是这等想法,沉吟了一番:“若她明日再来,不妨请进来说话,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没弄明白这位表姑娘究竟是何意图,云霓便也没刻意向容煜提起那位表姑娘今日又来了,因此第二日容煜出府时,并未留意到石板路对面那道身影,以为不过是普通过路人罢了。

薛婉玉昨日里没见到容煜,知晓是自个儿来得晚了,今日便起了个大早,一刻也不敢耽搁,急急忙忙梳妆一番,便马不停蹄地往晋王府过了来。

她既担心来得晚了见不着容煜,又担心见着容煜时自个儿蓬头垢面的,便在梳妆打扮上花了一番心思,一面嫌弃张嬷手脚慢,一面急急忙忙往这边赶。

紧赶慢赶赶到晋王府时,等了不多久,就见三五个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又在中间的那名男子身量修长,气质非凡,一眼便能看出与众不同。

薛婉玉虽看不清他面容,却一眼便辨认出,这人就是晋王容煜无意了。

愿意无外乎其他,那股手握重权而带来的上位者的威严,不是一般人所具备的。

薛婉玉情不自禁地往前两步,想要看清他面容。

容煜身侧有侍卫,从薛婉玉这个角度看过去,并看不清容煜的容貌,她踮着脚左右移动,在容煜上马车的那一刻总算看清了他的面容。

待看清容煜面容后,薛婉玉只觉得自个儿的心跳漏了几拍。

她在入京之前便听说过,晋王容煜早几年便得先帝器重,待先帝故去后,又一手扶持小皇帝长大,是摄政王,亦是帝师。

这样的经历听起来很长,在薛婉玉心里,她总觉得容煜是一个颇有些年纪的人,虽不至于胡子花白,却总归不再年轻了。

可今日一见,才知容煜不仅不是个皱皱巴巴的老头,反而是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俊美青年。

薛婉玉怔在原地许久,而后一颗心扑通扑通,响若擂鼓。

她入京之前,只不过是想借着容煜的势,让容煜在京中给她寻个好人家,毕竟京城这么大,哪怕是个小官,也比她老家那县太爷的官要大,到时她成了贵夫人,舒舒服服在京中过日子便好。

依着容煜的身份地位,给她找的夫家定然不会差,且那夫家看在容煜的面子上,肯定也不敢给她找不痛快,有容煜的庇护,不比嫁给那商贾之子要好?

薛婉玉心中早已计划好了一切,就等着见到容煜,攀上这门亲,而后舒舒服服等着出嫁便是。

可是她今日里看见了容煜,心中那些算盘,顿时全乱了。

若说京中的青年才俊,哪一个比得上晋王?

而如今晋王府中不过一个王妃,虽说是个公主,可皇帝都得听容煜的,更何况区区一个公主?

当无名小吏的夫人有什么好,她薛婉玉,要做便寻晋王侧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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