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霓睡得极不安稳。

梦境一个接一个,她却无力抽身。

半梦半醒间,她恍惚想到,得抽空回一趟宫里,将那副安神汤的方子誊过来。

正想着,就觉有什么贴了过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她,竟然也将她那股燥乱安抚了下去,总之也迷迷瞪瞪睡着了。

待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眼前的景象十分陌生,显然不是她的瑞白殿,云霓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夜里她已入晋王府,如今是容煜的晋王妃。

待回过神来,云霓动了动身子,正打算下榻梳洗,忽觉怀中抱了个温热的“东西”,忽地惊了一跳,将那“东西”往外一推,自个儿则下意识往后退去。

容煜早便醒了,只是云霓抱他抱得紧,左右他今日也无事,索性便继续坐在榻边,陪她睡醒。

美人在怀酣睡,当真是惬意。

只是美人睡醒后,却仿佛被吓了一跳般,挣扎着往后退去,容煜略略皱眉,反应极快地将人揽了回来,省得她退得太猛撞到后边儿的床架子。

于是云霓刚往后退去,便被人一把捞了回来,待抬眼看清床榻边的容煜,这才反应过来自个儿方才抱着的“东西”,应该就是他。

昨夜睡得不安稳,云霓这会儿脑子里迷迷蒙蒙像被人塞了一团絮,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句话里带着些刚睡醒的鼻音,仿若在撒娇一般。容煜不由得勾了勾唇,很快又压下这缕笑意,淡声道:“公主怕是忘记昨夜已入我王府嫁我为妻了?”

云霓脑子里绕了个弯,才反应过来容煜当是误会什么了,便撑着手半坐起来,认真道:“夫君昨夜不是睡在哪儿吗,怎么醒来便在这儿了?”

云霓边说着,边目光示意了一下床榻边不远处的地铺。

听她这样说,容煜本就愉悦的心情更上一层楼,唇边笑意愈发明显:“昨夜里你喃喃不断,我前来查看,你却拉着我不松手,我只能在脚踏上坐一宿了。”

这话听着亲昵,云霓不由得面色一红,低低说了声“抱歉”,正要解释一二,就听得容煜问道:“公主一夜未能安眠,可是换了新住处不适应?”

云霓拿不准他是否真的不知晓,便如实道:“我在宫中时便这样,好些年了。”

昨夜云霓的模样属实让人揪心,这会儿听她说接连几年都是这样,容煜便问道:“太医可来看过?”

云霓点点头道:“看过的,还开了副安神的方子,只是此番匆忙,忘将那方子带来。”

说到这里,云霓便借机提起遣人回宫去取药方。

容煜垂眸看着她,只觉那双桃花眼中盛满了犹疑与不确定,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先帝在世时,阳嘉公主活泼又热烈,任谁看都是帝后千娇万宠长大的明珠,而这短短几年间,她便变了一个人似的。

容煜心中仿佛被揪了一下,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公主夜不能安寝的症状,是从何时开始的?”

许是那些难耐的夜晚太过深刻,云霓都不需要细细回忆,便能想起来:“陛下继位后的那一年。”

说罢,担心容煜以为她在糊弄,便补充道:“太医说是——忧思过重,前前后后寻了许多安神方子,但都无甚效果,还是托宁王妃的福,寻了一副有作用的。”

顿了顿又道:“虽说夜间也时常做梦,却总比那时整夜不能眠要好上许多。”

依着云霓的说法,她这症状,到现在约摸持续了四年。

这样整夜整夜地不能安寝,难怪比起从前要苍白消瘦许多。

只是这“优思过重”的解释,却隐约有些蹊跷。

若说是因先帝故去、云淇年幼而优思,应当是在云淇初初登基时便忧虑不已,可那时先帝托孤他与丞相,云霓姐弟二人十分信赖他,云淇虽年幼,却初具帝王之势,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展开。

最艰难的时期都撑了过去,为何会在事态渐渐好转时陡生忧虑?并且还是这样的来势汹汹。

容煜又细细问了几句,云霓一一都答了,待问得差不多时,忍不住疑惑道:“你都不知晓?”

容煜垂眸看她,一眼便明白她想问什么:“我从未在瑞白殿安插过眼线。”

但瞧着云霓现如今的模样,容煜当真觉得当年应当要安插人手才是。

云霓并不相信他的话,却知辩不过他,便应了一声,没再多问。

她撑着手同容煜说话许久,这会儿已经有些累了,索性复又躺下。躺下后一抬眼便是容煜的胸膛,仿佛靠在他怀里似的,云霓有些别扭,便往后退了退,拉开些距离。

容煜全当没看见她这些小动作,顿了一顿,见她未继续开口,便主动道:“晚些时候去给陛下请安,顺道将那安神的方子取回来罢。”

容煜身为朝中重臣,娶的又是天子亲姐,宫中虽无长辈,可他今日也理当携云霓入宫拜会。

只是云霓听了太多有关他“奸佞”的事迹,并不觉他会遵守这些礼法,这会儿听得他要入宫,顿时有些诧异。

待抬眼瞥见容煜略有些不满的目光时,云霓才后知后觉自个儿诧异得有些明显,便敛了神色,低低应了声“好”。

不论容煜究竟是何心态入宫,她总归能拿到那药方,既然于她有利,云霓便不打算探究到底。

容煜显然也没有细细解释的打算,夫妻二人心思各异,收拾一番后便入了宫中。

云霓二人一出门,宫中便得了消息,待他二人入了宫闱,早有人候在殿内,云淇也放下手边事务,只等他二人到来。

此番种种,无外乎是告诉容煜,他极为看重云霓这位长姐。

待入了甘露殿,云淇与容煜说着话,目光却一直落在云霓身上,神色带着几分凝重,似是要看穿她昨夜在晋王府过得究竟好还是不好。

云淇顾忌着容煜的面子不好挑明,容煜却不多在意,寒暄几句后,直接挑明了来意:“昨夜公主一夜未能安寝,道是梦魇缠身,今日臣便陪公主前来,斗胆将太医院的安神房子请入晋王府,只求公主一夜好眠。”

云霓梦魇缠身一事,云淇是知晓的,也知晓她这是心病,无药可治,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多亏宁王妃求医问药,才得来一副可略略缓解症状的方子。

容煜能如此关心云霓,云淇面色缓和了几分,云霓便借着这个由头提出去瑞白殿取方子,云淇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容煜也想一道前去,被云淇三两句挡了下来,云霓不由松了一口气,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刚走出殿外,就见宁王脚步匆匆走来,见到云霓神色一顿,问道:“公主这便要回去了?”

云霓浅笑道:“皇叔,我去寝殿取些物件。”

宁王神色略松了几分,往殿内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皇婶放心不下你,总要亲眼看看你才好,她已经往瑞白殿去了,我正想着要怎样才能让你也去一趟,这下正好,你快去吧。”

听得宁王妃记挂自己,云霓心下有些许感动,立刻便往瑞白殿去了。

待到了瑞白殿,宁王妃果然已在里边儿等着了。

见到云霓过来,宁王妃“哎呀”一声站起身来,三两步上前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见她行走如常,面色也无不虞之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公主,你昨夜可与容煜……?”

云霓面色一红,摇摇头道:“未曾。”

宁王妃欲言又止了一番,继续问道:“他可去你房中了?”

到底是夫妻间亲昵的事情,饶是宁王妃同她再亲厚,云霓也不想将这些东西事无巨细地同她说,便模糊道:“来是来了,想必是不想落人话柄吧。”

宁王妃闻言面上浮起心疼之色,拉着她宽慰了几句,又问道:“昨夜睡得可好?那安神汤的方子可带去晋王府了?”

云霓闻言一笑:“多谢皇婶关心,我今日来,便是特意来拿那方子的。”

宁王妃松了一口气:“那便好,你这梦魇的症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靠着这方子才有所好转,可别一朝嫁了人,这缓解之法都不能用了。”

说罢,又问道:“容煜那贼子可知晓这药方?你回来取这方子,他没为难你吧?”

云霓笑了笑,宽慰宁王妃道:“我昨夜梦魇他亲眼看见了,今日大略问了两句缘由,再听我说要回来取安神的方子,自是没有阻拦的道理。”

宁王妃连道了两句“那便好”,又伸指点了点房中的香炉道:“既然回来取安神汤,不若将那安神香也一并带去吧。”

自从云霓有梦魇之症开始,太医院便寻了这安神香过来,虽收效甚微,却聊胜于无,加之它气味淡雅,云霓也并不反感,一连几年用下来,已是有些习惯了。

这会儿听得宁王妃建议,自然是没有异议,唤来侍女将这安神香的方子也一并收了起来。

容煜还在甘露殿等她,云霓也不便逗留太久,待收拾得差不多,正打算离开时,又被宁王妃一把拉住手腕。

宁王妃给立在左右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殿内的宫人便接连退了出门,待瑞白殿内只剩她二人时,宁王妃从袖中捻出一个纸包,塞进云霓掌中,压低声音道:“公主将这个也一并带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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