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逢絮重新穿上了那件黑色睡裙,揉揉发酸的手,陡然想起自己还没给稿子收尾,快速走过去书桌前坐下,打开电脑和平板。

靳铭舟则十分自然地从衣柜里拿出件自己的黑色T恤套上,一出卧室,见她坐在那立刻进入工作时的状态,调侃一句要不要这么拼?逢絮没理他,他朝书房走去,倚着张短台,看着她侧脸又问:“还差多少?”

“快了。”

“我帮你?”

逢絮没作声,屋子里瞬间只剩下操作鼠标的清脆声。

也是在这时候,身旁传来极其无奈的一声笑。

靳铭舟叹声气,语调低沉下去着,好似很卑微地问她:“逢絮,你什么时候能够需要下我?”

清脆声中断,逢絮扭头看他,勾唇笑了笑说:“想的时候不就需要你了?”

“除了那方面。”

“这样啊——”

逢絮回过头去,薄背紧紧贴着靠背,抱膝说:“那抱歉,没有咯。”

“你确定?”靳铭舟走过去,拉开她旁边那张椅子坐下,认真看了几眼屏幕上的画稿,拿起一只马克笔在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本想接着说话,但又怕打扰到她,只好默默等她完成工作了再开口说话。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接近凌晨一点,但他竟然毫无困意。

许是因为洗了个热水澡,又或是因为在等待的这期间里,他好整以暇地观察她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越想,脑子就越活跃。

曾经学生时代有段时间,论坛上有帖子说她是个花瓶,她不仅没被影响到,还用实力打了那些人的脸。

她门门科目成绩中等偏上,会画画,运动方面也很强,从高一开始就积极参加校运会,为班级拿过不少一等奖,记得最厉害的一次,是报名参加了女子1500米,她在不被看好的那一双双犀利眼睛下,拿了第一。

一下场,接过时昭递给她的那瓶矿泉水,没喝,而是走去发帖人面前,用水瓶底端抵在那个男生的锁骨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看到了吗?你口中的花瓶,拿到了你整整两年都拿不到的跑步第一。”

这事被人用手机拍成视频录了下来,再次发到论坛,靳铭舟放学后看完,二话不说按了保存,并且评论了“牛逼”两字。

现在回想起那句话,回想起那张还明显能看出稚嫩的脸,扎高的马尾,红色运动背心上的数字9,靳铭舟转动椅子,看着身旁放下手中工具,抬手伸懒腰的逢絮,没忍住,用手中马克笔轻轻戳了下她的脸颊。

在她一脸懵的情况下,说了句:“确实牛逼。”

“……”逢絮觉得挺莫名其妙的,“什么牛逼?你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什么?”

靳铭舟说没,放下笔,将她的椅子转过来面对自己,“都搞定了对吧?”

“对啊。”

“行,把那天晚上的事给我解释解释。”

“什么事?”

“你把我名字告诉你妈那事。”

逢絮一愣,做出是有这么件事的表情,边把椅子转回去收拾东西边说:“就刚好那天我回了趟家,我妈问我和沈昱清的事情,我说没结果,刚好你发信息给我被她听到了,她问我你是谁,问我这么抗拒找相亲对象是不是和你有关,如果不告诉她就接着给我物色对象,我就趁机问她,如果我有男朋友了,是不是就不给我找了。”

“然后你就把我名字告诉你妈了?”

“对啊,就这样。”逢絮说着看向他,平静到像是在说一件特别日常的事情,“所以到时候我可能会需要你帮我演出戏。”

靳铭舟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自己就是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那个呗,一下不大乐意,口吻直接:“凭什么?我帮你演出戏能得到什么好处?”

逢絮:“和我一起演戏,对你来说还不是好处?”

靳铭舟微微眯眼,“你倒是挺自恋。”

“难道你不乐意?”

“我该乐意?那天说可能随时要断的是你,现在让我帮忙演出戏的人也是你,逢絮,你觉得这样有意思?”

把触控笔卡进平板套凹槽里,最后一点动静消散在空气里,逢絮起身,侧头静静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好一会都没说话。

看久了,靳铭舟反倒莫名不自在,也总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演得有点过了,正想开口解释,就看到她转身面朝自己,说这样确实没意思,“是我欠考虑,一时心急只为了自己,没站在你的立场想事情,没考虑你会不会接受,很抱歉。”

这是她的心里话。

确实,那时候她脑子一热就把靳铭舟的名字说出去了,完全没考虑过他的感受,换位思考,如果她突然被通知自己要假扮别人的女朋友,心里会舒服吗?当然是不会的,所以她真觉得挺抱歉的。

收拾好东西,转身朝客厅走时说了句:“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也有点困了,晚安。”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手腕被一只手握住,回头,问他干嘛?

就在这瞬间,靳铭舟彻底反应过来自己是玩脱了,把人拉到面前,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我衣服都换了,你就这样让我回去了?”

逢絮看一眼他的衣服和裤子,“那你睡沙发。”

“不合适。”

“哪不合适?”

“你见过做完之后分开睡的?”

“今晚可以见见。”

靳铭舟不说话了,双手虚虚搂着她的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直到她想推开他站起来,快速将她打横抱起,起身,将人放在书桌上,双手撑在桌子边缘,额头抵在她肩膀上,最后跟发泄似地轻轻咬了她锁骨一口。

逢絮双腿夹着他,抬手拍他肩膀,“靳铭舟你发什么情?!”

怀里的人没作声,摸不准他在想什么,逢絮又拍了一下示意他把头抬起来。

就这刻,他不仅没抬,还一下接一下地亲吻她的脖子,在她受不了的时候低声说一句:“我演。”

“什么?”

“你想让我怎么演我就怎么演,都听你的,行吗?”

都听她的。

“那你刚刚……”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觉得可能?我还给你道了歉。”

这下,靳铭舟终于舍得把头抬起来,眼光扫过锁骨那一块的红痕,直回脊背,一手仍然撑着桌沿,一手搂着她的后腰,讨好似的轻轻揉了揉,“那我也给你道歉,成吗?”

“你给我道什么歉?”逢絮嫌痒,握着他手腕想弄开,结果弄到一半被扣在后腰了,根本没法动弹,“你先松开让我下去。”

“等我道完歉再下。”

“那你倒是快点。”

手被反扣着很不自在,完全没心思在意他到底为什么要道歉,可她越是想要挣脱,靳铭舟的力气就越大,等到她将另一只空闲的手也加入这莫名其妙的环节。双手彻底被扣住,腰往前抬,“靳铭舟——”

扶着桌沿的那只手找准时机捧着她的侧脸,拇指轻轻滑过她的下唇,低头,细碎的接吻声代替窗外不绝于耳的蝉鸣。

这就是他的道歉。

逢絮早该猜到的……

开放式书房连接客厅,未打开的电视机屏幕上映出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万籁俱寂的夜里,注定因时钟的走动声和心动的振动而变得不太平凡。

两人的开始其实很简单。

犹记面包店那一眼后的第二天周五夜晚,逢絮被好友拉去台球俱乐部玩,莫名其妙卷入一场比赛当中,结果当然也在意料之中的输了,惩罚是去楼梯间跳二十个蛙跳,跳完之后她没再回俱乐部,而是坐在楼梯间的台阶那放空。

她就是在这,再次遇见的靳铭舟。

那时候她早已换下蓝白相间的校服,普通黑T搭配宽松牛仔长裤,板鞋,高马尾扎得随意,有风从窗户涌进来,耳旁碎发扫过那枚银色耳钉,少年感很足。

靳铭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她刚好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翻找口袋,没找到打火机,直到脚步声停止,靳铭舟落座于她身侧,递给她一个黑色打火机,“找这个?”

楼梯间安装的是声控灯,照明时间不长,熄灭那一瞬,莹莹月光照亮昏暗一角。

逢絮接过打火机,说了声谢谢,将烟衔入嘴中准备点烟时打火机突然被人抽走,一愣。

“嚓”一声,靳铭舟为她点了根烟。

“喜欢黑利群?”靳铭舟将打火机握在手心,双手伸直着搭在膝盖上。

逢絮回过神来后喉咙干涩,过了好一会才说:“喜欢。”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她点烟。

“嗯,劲儿够大。”靳铭舟说完之后,两人没再说话了。

等到好友打电话给逢絮问她在哪,她才开口说话回答在楼梯间。

挂了电话,烟也快抽完,逢絮起身,“我先回去了。”

靳铭舟也跟着起来,“走吧,一起。”

回到俱乐部两人分开走,靳铭舟去了酒水区,逢絮去了好友那,陌生到仿佛刚刚在楼梯间有交流的人不是他俩。

正和朋友聊着天,有位成年男性突然来到逢絮面前说想和她比试比试。

逢絮本来挺犹豫,后在大家的起哄声下还是点头答应,只不过现场赌她赢的只有好友一个,其他的全都跑去支持那位成年男性,多可笑,起哄后答应却没人站她那边,跟摆明了想看她出糗有什么差别?

就在她对此表示毫无所谓时,坐在酒水区准备和朋友聊天的靳铭舟起身过来了,不仅如此,他还于众目睽睽之下,倚在另一张台球桌前看向她,话却是对大家说的:“加我一个?”

陈逾问他:“加你一个什么意思?是打呢,还是赌?”

靳铭舟说:“赌。”

没几秒,逢絮低眉用巧克磨着皮头,听见一道悦耳带笑的嗓音叫了声她的名字。

“逢絮。”

抬头,在一双双看戏的目光下同他视线交汇。

有人问他确定吗?

他说确定啊,双手自然落在大腿间,十指虚虚交叉着,直视她,“有把握赢吗?”

逢絮不知哪来的底气,说有。

他笑了,“那就够了。”幽幽扫一圈看戏的人,语气坚定地又说了一次,“我赌逢絮赢。”

陈逾:“真的?要是输了你也得跟着受罚。”

靳铭舟无所谓地耸耸肩,“开始吧。”

结果逢絮真的赢了,她第一时间朝靳铭舟的方向看去,可他在看完这场比赛得知结果后就转身离开了,背影洒脱到像是在说: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赢。

皱眉,想追上去问问,脚步刚迈出去,他利落转身倒着走,直视她,晃动掌心的手机,示意她拿手机出来看看。

照做,低头,通讯录上显示红色数字1,一条请求添加好友的信息出现在视野里。

点开——

【1:我是靳铭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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