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语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谁的生日会了,记忆中上一回参加生日宴好像还是高中时候的事情。

那会儿她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迟到了,等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距离生日结束也就剩下不到两个小时,她也不能确定自己赶过去的时候还来不来得及,但她还是出门了。

到地方的时候,包厢空空荡荡,只剩下商驭冷着一张脸,手里夹着烟浑不吝的坐在包厢正中间的桌上。

一地的蛋糕狼藉和空的酒瓶昭示着生日宴会已经结束。

墙上的挂钟显示着时间距离零点只剩下半个小时。

幸好赶得及。

林温语抱着怀里的礼物袋子,有些抱歉的看着人,喘着气开口,

“商驭,生日快乐。”

商驭面无表情的睨着她,眼梢不悦地往下压,夹着烟的手散漫的垂在一侧。

他拿起旁边的麦,打开声音,语气极其不爽,一字一句的问她,

“林温语,你追人能不能有点诚意啊。”

林温语现在已经不太能记得起当时她的感受,只记得男生狭长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会儿,跳下桌子,走到她跟前,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模样漫不经心,语气却执拗又认真,问她,

“我的生日礼物呢?”

——

林温语给池蓓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件限量款的签名球衣,是半年前还在国外的时候她就已经提前准备好的。

高考一结束后没多久林温语就被徐女士送出国念书了,这些年她除了特殊的日子以外基本不会回国,但每年池蓓的生日她都会精心准备好送给她的礼物从国外寄回来。

池蓓的生日定的地方距离她住的小区有一段路程,林温语没有选择自己开车,出门随手打了一辆车报上地址。

池蓓定的地方是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高端私人会所,位置在市区步行街里面的一条巷子里。

计程车司机是第一次来这边,不太认识路,绕了一圈后在巷口停下,说不熟悉路段,少收她十块钱。

林温语说了谢谢,还是按照计时器上的数字付款。

付完钱,她提着装着球衣的纸袋下车。

前面有一段路需要步行过去,天已经暗下来,只有巷子两侧的暗黄色路灯一盏盏的照亮着。

走到会所门口,林温语才发现对面有另一条路可以开车进来,门口的空地上已经停着几辆车,其中有一辆黑色的保姆车有点眼熟。

她只看了一眼,没多注意,抬步上台阶,门口的工作人员问是否有预定,林温语直接报上池蓓的名字。

工作人员查了一下很快让她进去,大厅里头顶的吊灯光线明亮刺眼,布局是开放式的,能看见旁边用屏风半遮掩着的休息候客区。

林温语往前面电梯走,两部电梯楼层都才刚刚上去,需要稍作等候。

大理石地板将头顶的吊灯光线反射的刺眼,林温语转头往一侧看过去。

余光里她忽然注意到前面用屏风挡住的候客区那边,沙发上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人,似乎是在等谁,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但其中有个穿着黑色夹克的寸头年轻男人却看上去非常眼熟,但一瞬间不太能想得起来。

电梯门适时打开,旁边领着她上楼的工作人员提醒了一声。

林温语收回视线,抬步进了电梯。

几乎是在电梯门刚刚合上的瞬间,大厅门口又进来两个人。

商驭一身黑衣黑裤,脸上没什么遮挡,露出英挺锋利的五官,狭长漆黑的眉眼散漫冷淡,正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划拉着手机页面,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前台的工作人员一看见他立刻愣了愣,下意识的往外面看了眼。

“私人行程。”段涿笑笑,走过去跟前台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上周订好的包厢,过来谈点工作。”

工作人员立刻收回视线,了然的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的多往商驭那边看了两眼。

“驭哥。”

听见动静,后面屏风那边穿着黑色夹克衫剃着寸头的年轻男人先一步上前。

商驭抬头,冲着他扬了扬下巴,收起手机,神情寡淡散漫。

后面几个约好的作曲人也过来,商驭又跟另外几个人稍作示意算是打招呼。

“张老师,周老师。”段涿过来一一跟人拥抱打招呼。

他今天是好不容易组了这个局,约好的过来谈新专辑的准备事情,请了业内几个作词人和作曲人,还叫上了商驭之前组乐队的成员一起来听听意见。

“涿哥。”裴喆开口叫了声人。

段涿从善如流的过去拍了下他肩膀,“裴喆,好久不见又帅了啊。”

裴喆笑笑,摸了把头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裴喆是商驭之前高中时候乐队的老鼓手,也是这些年下来乐队里少有的还在从事这行的人,商驭是乐队选秀综艺出道的,当时乐队成员也就四个,三年前乐队解散,商驭选择继续从事音乐这行,但另外几个人都慢慢淡出圈子,还有的成家立业,但关系一直都不错,经常联系。

不过今天来的也就只有裴喆一个人。

工作人员过来领着一行人上楼。

段涿跟几个业内的老师走在前面。

商驭跟裴喆在后面等另一趟电梯。

商驭对这种场合不太感兴趣,这张专辑他也没打算找人做,是想自己作词作曲,但失眠将近半年时间,段涿不太放心他的身体状态,还是想找人做。

进电梯,裴喆从口袋里摸出烟,递给商驭一根。

商驭接过烟,但没点,只靠着电梯墙面,漫不经心地捏着烟蒂,问裴喆,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裴喆点了烟,青白烟雾缭绕,他吸了一口,声音沙哑,“老七他老婆那边临时有事来不了,曲灵那儿我没问,分手了。”

商驭看他一眼,表情没多大变化,细长手指捻了捻烟,点了下头,“行,进去再说吧。”

——

林温语到包厢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就在等她。

池蓓穿着那天视频里的那件裙子,看见她进来立刻过来抱住人,“宝贝就等你了,快快快,切蛋糕。”

包厢里人不少,有好几个都是眼熟的高中同学,看见林温语后都有些愣了愣,像是不太确定似的。

池蓓揽过人,大大方方给众人介绍,

“林温语,我最好的朋友。”

她又看了眼那几个高中同学,“你们就不用我介绍了哈,反正都认识。”

林温语朝着那几个眼熟的高中同学笑了下,其实她已经不太记得清这几个人的名字,只隐约记得脸熟而已,就像刚才在楼下看见的那个人。

池蓓大大咧咧的招招手,很快让人把三层高的大蛋糕推进来,拉着林温语上前,一块切蛋糕。

包厢的灯全部都关掉,蜡烛的光影照耀着。

池蓓撒娇让林温语给自己戴上寿星王冠,在大家的起哄声里开心的吹蜡烛许愿。

切完蛋糕后,一片吵吵嚷嚷,池蓓很快跟众人一起玩闹起来。

林温语不太习惯这种热闹的场合,在旁边沙发坐下,安静的给池蓓抓拍了几张照片。

过了会儿刚才的几个高中同学中的一位过来沙发这边坐下,跟林温语搭话。

“温语,你还记得我吗?”

女生穿着件粉色的泡泡裙,娃娃脸圆乎乎的,看上去很可爱的样子,有些眼熟,但不太能想得起来。

林温语有些抱歉的笑了下,“抱歉,我不太记得。”

女生看着她的表情一下子猜到,挥挥手,爽落的打断她的道歉,自我介绍,

“我是周菲菲,你高二刚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我们坐过两个星期的同桌。”

她说完眨眨眼,“想起来了吗?”

她这样一说,林温语确实是记起来有这么回事。

她是高二开学一个月后才转学到江城附中的,那时候班上的座位基本都排好了,除了最后排商驭旁边的那个空位,就只有同桌暂时请假位置空余的周菲菲旁边还有位置。

林温语一开始是被安排在商驭旁边的,但坐了不到一上午的时间。

她下课出去接了一趟水回来,她的书包就连同着桌子一块被人给搬到了教室外面。

那时候她还没见过商驭,只在全班同学同情的眼神下有些茫然的打算将桌子重新推回去。

然后就被教室门口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警告了,

“驭哥不习惯让人坐他旁边。”

裴喆。

林温语忽然想到了刚才上楼时候在大厅看见的那个眼熟的男人是谁了。

商驭乐队的鼓手,也是商驭高中时候的好兄弟。

他怎么会出现这里?

林温语不可避免的想到另一个人。

他会不会也在这边。

“温语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诶,你还是这么漂亮。”

周菲菲还在继续说话,将林温语的思绪再次拉回现实。

林温语看着眼前渐渐回忆起来的熟悉面孔,礼貌的笑了下,“谢谢,你跟高中时候一样可爱。”

似乎是没有想到林温语一下子记起自己,女生脸红了下,笑了笑,掏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可以一起出来逛街。”

“好。”林温语拿出手机跟她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一直到晚上凌晨十二点过去,包厢里的人才陆陆续续的散了。

池蓓也早已经喝的有些不省人事,坐在沙发上靠着林温语的肩膀一个劲儿的蹭。

周菲菲他们几个是最后走的,有些不太放心的问林温语,需不需要帮忙送她们一块回去。

林温语看了眼醉的不成样子的池蓓,担心池蓓万一吐到人家车上就不太好,还是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林温语才扶着吐完两趟的池蓓下楼。

提前在手机上订好了网约车,林温语打算先带池蓓回自己那边去。

凌晨的夜晚温度很低,从大厅出来外面的冷意就从裸露的脚踝位置往上。

池蓓穿着件单薄的裙子,立刻被冻得往林温语怀里缩。

网约车还没到,林温语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扶着人到会所前面的小花坛前面去。

“呕……”

池蓓忽然又开始呕吐。

林温语担心她吐在自己身上,立刻扶着人到垃圾桶那边去。

但一过去池蓓又不吐了。

林温语有些无奈,打算看看网约车还有多久才到,伸手去包里摸手机。

没有。

她蹙眉,又往大衣口袋里找了找,也没有。

池蓓已经有些意识了,看她弯腰找什么东西,蹙眉到,“你找什么呢?”

“手机。”林温语回答,她忽然想到,可能是刚才扶池蓓下楼的时候落在包厢沙发上了。

“蓓蓓,你先等我一会儿,网约车应该很快就到了,我上去找一下手机。”

林温语跟池蓓说完,扶着她到旁边小花坛边上坐下,转身又回了会所大厅里面。

跟工作人员说完,对方立刻领着她上楼去。

电梯半天没下来,对方直接领着她从另一个入口上楼,林温语一边走一边有些出神的想,会不会也有可能是刚才给池蓓穿衣服的时候掉在外面小花坛那边了。

两个人刚从电梯门口离开到另一侧过道,忽然叮一声电梯门开了,林温语下意识转头往电梯那边看过去。

忽然间,周围一切的声音全部都消失。

她怔愣在原地。

跟海报上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英俊,凌厉,漠然。

时隔十年,这是她第一次再这样近距离的看见他。

他好像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一点也没变,又似乎完全变了。

周身气质冷而沉,少了当年的戾气和不羁,神情间愈发沉敛。

唯独那双眼睛,依旧跟当年一样。

裴喆正在跟商驭说话,他没什么表情的听着,并不怎么认真,脸上呈现出一种过去她见过的敷衍冷淡的神色。

他手里的烟没有点,只用中指剐蹭着烟蒂,表情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温语僵直的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茫然,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跟前的工作人员出声叫她,“林小姐?”

林温语回过神,这才发现刚才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消失不见。

“抱歉。”她收回视线,朝着工作人员笑了下,跟着上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