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王以海,太祖十世孙。父寿镛,以崇祯十五年大兵破兖州,死焉。十七年二月,王嗣位,寻京师陷南奔。顺治二年乙酉四月,命移江广,暂驻台州。及郑遵谦等兵起,议推戴,而入浙五王,惟王最贤,乃选遣元老前兵部尚书张国维,迎王于台。八月至绍兴,即监国位。以分守署为行在,臣民称国主,诏称令,制称敕,群臣劝进,王固不许,曰:“芟夷大难,须命世神圣,俟拜孝陵,择宗贤。”中外翕然,有中兴谊辟之望焉。
时浙东画钱塘江而守,号令所行,不出八郡。乃议列屯,以朱大典镇上游金华,方国安当七条沙,王之仁当西兴,郑遵谦当小亹,孙嘉绩、熊汝霖、钱肃乐当瓜里。日蓐食,鸣鼓放舟,登岸搏战,复柁还戍,率以为常。
议分饷,以孙、熊之师谓之义兵,食义饷;方、王谓之正兵,食正饷。正饷田赋所出;义饷劝输无名之征,实无饷也。
户部主事董守谕,请一切正供,归户部核兵而后给饷。所谓义饷者,虽有其名,不可为继。户部主事邵之詹议;绍兴八邑,各有义师,专供本郡。宁波给王之仁,金华归朱大典,五府归方国安;方、王不可。计浙东田赋六十余万,悉给方、王。义
师听自措饷,正供不及焉。
署官爵,国维、大典、宋之普,俱东阁大学士。国维赐尚方剑,督师江上。汝霖、嘉绩、肃乐、右佥都御史,并加督师,然实无权。起章正宸吏部左侍郎,署部事,李自春户部尚书,王思任礼部尚书,余煌兵部尚书,张天郁工部尚书,陈函辉吏部右侍郎。封国安镇东侯,之仁武宁侯,衢州守将张鹏翼永丰伯,郑遵谦义兴将军。
议谥号,上皇太子曰悼皇帝;福王曰赧皇帝;潞王曰潞闵王。未几,起方逢年为东阁大学士,朱之普罢。
是月,国维复富阳。金堡、姚志卓起兵复余抗。余杭寻陷,堡渡江来归。国维命志卓守分水,又复于潜。汝霖以五百人渡海宁,转战数日夜,至乔司,士卒略尽,乃还。
王虽谦仁,少威断。初立之日,张国维首疏参马士英十大罪。士英惧,不敢入朝。与阮大铖俱匿方国安营中,阴败国事,不能执而诛之,以此赏罚尽失,士气衰沮。而文臣建义者多不知兵;郑遵谦唯畜优伶,殊无定志;义旅乌合市贩;原设营兵卫军,皆隶方、王。国安及其子元科,尤悍戾,日与朱大典构隙,拥百练之卒,不肯进取杭州。士大夫沿习承平,求官乞荫,涂巷之内,半腰犀玉,至有以白石充之。时人语曰:“带何挺挺,白石粼粼。”其子弟方髫龀,绣衣冠佩,传呼道上,又为之语曰:“痘儿哥,痘儿哥,横街骑马谁敢何!”故巡抚田仰来自淮扬,与遵谦争饷,哗于朝,仰将李士琏拔刀斫,遵谦奔殿上,呼:“救我!”太监客凤仪助仰兵巷斗,遵谦脱归小亹,王遣廷臣解之而已。
其秋饥。浙东大水,漂沉民舍,越人衣食于舟。征调既烦,皆沉舟束手。军人沿门供亿,搜牢勒输,文武官符票一日数至,奸宄乘时报复,民始离怨。
七月七日,海宁陷,守将俞元良死之。八月,参将姜国臣复入守海守。故总兵汪硕德,集兵双林,来告,使移札塘栖。
会唐王即位福州,诏至,众议开读,熊汝霖持不可,王意不怿,下令返台州,人情惶惑。张国维星驰入郡,上疏福州,言:“逢国大变,凡高皇帝子孙民吏,当共同心力,事成,入关者王,监国退居藩服,礼谊诏然。今遂南拜正朔,事势远不相及。唇亡齿寒,悔弗可追。臣老矣,岂若朝秦暮楚之客哉?”疏出,议始定,闽使废然返。
然是时,江楚、西蜀、两粤、滇、黔,皆受唐王诏朔,独浙东以监国在先,义旗分竖,不宜降屈,天下多不直鲁王。后金保入闽复来,上启力争,以为:“更始称尊,刘縯止居大司马之位;湘阴继统,刘崇亦守节度使之官。縯岂甘以贤让不肖,崇岂甘以父让子哉?恐一家之中,有二天子,即外患得以相乘也。殿下以侄事叔,则今上既非湘阴;以贤事圣,则今上并非更始;即上表称臣,拜疏迎驾,岂遂为屈已乎?两大相抗,必至于离;两离相厄,必至于败。使敌国得乘瑕观变,坐而收渔人之效,恐文武诸臣,不得辞其责矣。《诗》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今当御侮之时,自启阋墙之衅,窃为殿下惜之。
殿下诚能息群喙以奉一尊,异日光复二京,只谒寝庙,今上之功,不过汉光武,而殿下之德,乃过于周文王。厚实不亏,而翰名烂焉。即今上亦安能屈殿下哉?”不听。令旨法司究问,陈函辉密启请杀堡。堡亡奔衢州。
十月壬辰,方国安及大清兵战于江,张国维引步军继进,追北至草桥门,大风雨,火炮弓矢不得发,乃收兵。大清兵营木城,沿江以拒南师。徽州陷,上江告急。是月,遣使招杭州义旅,陈万良、姚志卓复余杭。十一月,王出郡城,临江劳军。
晋方国安荆国公,王之仁宁国公。赏倡义者,特封郑遵谦义兴
伯,刘穆威北伯,熊汝霖、孙嘉绩晋兵部右侍郎,诸营皆受国安节制。十二月,还郡城,颁明年鲁元年大统历,铸大明通宝。
大清顺治三年丙戍,春正月朔,鲁王御殿受朝。遣兵部尚书柯夏卿如福州聘,唐王深自抑损,手书报王,言朕无子,王为太侄,和衷协力,共拜孝陵,朕有天下,终致于王,取东浙职官,均列朝籍,转饷十万犒师。王意终不□,发敕封郑芝龙兄弟为公。于是唐王大怒,囚使者裘兆锦、林必达,斩陈谦,浙闽竟成水火。
二月,叛将张国柱劫定海,总兵王鸣谦入掠余姚,其部曲长邦宁掠慈溪,绍兴戒严。进国柱胜北将军,始返定海。总兵陈梧败于嘉兴,航海掠余姚,知余姚主事王正中击斩之。三月朔,郑遵谦,王之仁退。
大清兵于江中,张国维督诸军渡江,南军稍振。会福州诏使陆清源至江,分饷不平,兵哗,马士英唆方国安斩之,且出檄数唐王过,国维曰:“祸在此矣!”是月,威宗大祥,王率群臣朝堂,哭临,军民缟素。王正中率兵渡海盐,复澉浦城。
五月,方国安叛,劫王南奔,大清兵遂渡江。兵部尚书余煌、宁国公王之仁、兵部侍郎陈函辉、太仆少卿陈潜夫,皆死之。时南军久屯江上,无功,气势日蹙。而大清贝勒统大军至,各营西望心碎。是月廿七日,江涸,北人试马,用大炮击南营,碎方国安军灶,国安遽遑扰,曰:“天夺吾食。”夜,拔营趋郡,劫王南走,侍御狼狈。是日,学使者方坐试院较诸生,仓卒掷笔研窜,军人腾藉,流路于道。诘旦,江上诸军闻报,俱溃。孙嘉绩、熊汝霖、郑遵谦、钱肃乐、刘穆各引所部兵入海。
越三日,大清兵始渡江,余煌开郡城九门,纵军民出,自正衣冠赴水死,前后死节甚众。
六月二日,大清兵入绍兴,张国维恸哭曰:“坏天下事者,
文山叠出也,一死而已。”及收散卒,追扈,及王黄石岩。国安继所过桥,用马士英计,将执王以降。会守者病,王得脱,自江门入海,命保定伯毛有伦扈。世子,张妃由定海出,为张国柱所劫去。国维归,死义乌。国安、士英、及阮大铖、方逢年,皆诣大清军降,已,皆斩于延平。
大清攻克金华、衢州,朱大典、张鹏翼死之。是时黄斌卿在舟山,兵食殷足,石浦守将张名振,奉王往投之,不纳。王舟泊外洋。福州既破,永胜伯郑彩亡入海,以舟师迎王。十月丁酉,发舟山,如厦门。郑芝龙使彩执王献贝勒,彩以南夷貌类者服王冠服,居舟中,谓其人曰:“事急则缢死以示之。”
会芝龙去,乃已。朱成功兵起,仍奉隆武年号,大会厦门。王于是改次长垣,以明年为监国鲁二年,海上遂有二朔。其冬,桂王即位肇庆,寻奔广西。
顺治四年丁亥,正月,鲁王在山盘,以熊汝霖为相、晋郑
彩建国公、郑遵谦义兴侯、张名振定西侯、杨耿同安伯、郑联
定远伯、周崔芝平北伯、阮进荡北伯。崔芝复海口镇东。二月朔,壬申,克海澄。明日,攻漳平失利。又明日,大清兵救海澄,南师退入于海。丙子克漳浦,以闽人洪有文为令,五日而陷,有文死之。四月,海口陷,守将林籥舞、赵牧死。周崔芝退保火烧奥,六月,攻漳州。七月,王亲征,次长垣。会郑彩、周瑞、周崔芝、阮进之师攻福州,败绩。郧西王起兵复建宁。八月,王克连江。十月,长乐、永福、闽清,皆下,罗原知县朱丕承、宁德知县钱楷,皆以城降。
晋马思理东阁大学士、林正亨户部尚书、钱肃乐兵部尚书、
沈宸荃工部尚书、余飏左都御史、刘沂春左副都御史、吴钟峦
通政使、林嵋吏科给事中、黄岳吏部郎中。
初,唐王隆武时,大学士刘中藻,以忤郑氏去。吏部主事
林垐解官,募兵得千人,阻于郑氏,郁郁失志,散兵入山,制棺一具,书大明孤臣之柩,以待死。兵部侍郎林汝翥亦隐居。
闻王至,皆起兵。中藻攻福宁,州守将涂登华以城降;垐,汝翥合军攻福清,垐阵没,汝翥不屈死。是岁,即桂王永历始年也。
顺治五年戊子,正月,鲁王舟次琅琦。有传言唐王未死,或云在五指山为僧,议遣使访迎,又议为思宗发丧。同安伯扬耿及大学士朱继祚攻兴化,大清守道彭遇■,使守将出战,而登陴,立明帜以城降。
大清将金声桓部将郭天才来归,郑彩杀大学士熊汝霖、义兴侯郑遵谦于琅琦。晋钱肃乐东阁大学士,自王入闽,先后降克得三府、一州、二十七县,皆不能守。于是给事中林嵋,守道汤棻死兴化;大学士朱继祚、知县都廷谏死莆田;给事中郑正畿、御史林逢经死永福;御史王恩及死长乐;守将王祁死建宁。王移次沙埕。余姚人王翊起兵四明,遥奉鲁王年号,破上虞,前翰林学士张煌言,聚兵平冈以应之。御史冯京第如日本乞师。冬十月,马思理卒,以沈宸荃、刘沂春为东阁大学士。
十一月,王舟退壶江,钱肃乐以忧卒。是年,大清将金声桓、李成栋,以江西广东来归,桂王复至肇庆。
顺治六年已丑,正月,鲁王舟次玉环山,张名振自石浦来朝。三月,王翊徇。奉化退大清兵于河泊。大清兵围刘中藻于福安,中藻食尽,不得出战,为文自祭,吞金死。城陷,部将董世尚等数百人,皆死之。闽地尽陷。浙遣臣南来者,多为郑彩所害,彩亦帅麾下弃去。张名振、阮进迎王还浙次于南田。
秋七月壬戌,至健跳,从者大学士宸荃、刘沂春,礼部尚书吴钟峦,兵部尚书李向中,兵部侍郎孙延龄,职方郎中朱养时,户部主事林瑛。每旦,朝于水殿、钟、峦如立治朝;所至
试秀士,入学,率以见王,襕衫巾绦,拜起秩秩,观者感叹。
鹿颈屯师王朝先来觐,封平西伯。
壬午,大清兵围健跳,阮进拒却之。九月,命名振、进、朝先、会师讨斩黄斌卿。王移跸舟山,以参将府为行在,建太庙府东。进张肯堂东阁大学士,朱永佑吏部侍郎。遣阮美如日本乞师。是年,李成栋、金声桓、何腾蛟皆败。大清尽取湖南、江西。朱成功使陈士京朝肇庆,闽海始用桂王年号。
顺治七年庚寅,正月朔,鲁王在舟山谒太庙泪下,谓辅臣张肯堂等曰:“昔高帝起布衣建业,先帝忧勤沦陷,闵予小子,播迁无地,不能保浙东数郡,以延庙食,是以痛心。”诸臣皆泣,顿首待罪。二月,王翊来朝,除兵部左侍郎。夏,张煌言来朝,晋兵部尚书,留备侍从。八月,翊复新昌,拔浒山。大清兵分道入四明,翊避入海,冯京第遇害。九月,张名振袭杀王朝先,并其兵。是年,郑彩为朱成功所败,具表请援。张名振、阮进、周崔芝,击彩余众,破之,彩还走厦门,归成功。
冬十一月,大清兵陷桂林、广州,桂王奔南宁。
顺治八年辛卯,正月,鲁王在舟山。秋,王翊溃于四明。
大清将陈锦合军攻舟山,定西侯张名振、英义伯阮骏、兵部尚书张煌言,奉王先出奔闽海。荡北伯阮进迎战于海门,死之。
裨将金允彦,缒城降,脔其子传示四门。
大清试舟海口,南师以三舟突阵,获楼船战舰,馘十余人,纵归,大清师将退。八月丙寅,天大雾,大清师悉抵螺头门,守陴者方觉。安洋将军刘世勋,都督张名扬,以精兵数百义勇数千,背城力战,杀伤大军千余人。九月丙子,城破,宫眷投井死,指挥李向荣、朱起元等,犹率兵民巷战。大清师相谓曰:“吾兵南下,所不易拔者江阴、泾县,今舟山而三耳。如两京易取也。”
礼部尚书吴钟峦居普陀,闻变,毅然曰:“吾从亡之臣,当死行在。渡海入城,别大学士张肯堂,为高座文庙庑下,命仆举火。肯堂阖室自经。执吏部侍郎朱永祐,令剃发曰:“吾发可剃,宁俟今日!”斫其肩死。兵部尚书李向中,居艰庐墓,购得衰纟至翔武,就溪流受刃。余死者通政郑遵俭,兵科董志宁,郎中朱养时,主事林瑛、江用楫、董玄、朱万年、李开国、顾珍、顾宗尧、杨鼎臣,中书苏兆人,工部所正戴仲明,锦衣指挥王朝相,内官监刘朝定,西参谋顾明楫,诸生林世英,暨妇女厮仆,或刎,或投水火,死节之盛,为中士所未有。十一月,王舟泊南日山,夜遭风,失大学士沈宸荃。进次嵓头,朱成功自厦门来谒,称主上,自称罪臣。从者泣曰:“成功卑王矣!”王处之泊如,成功故不奉王,送金门千户所,月节进银米,致笺移名振屯,嵓头,煌言屯鹭门。
顺治九年壬辰,正月,鲁王在金门。成功使名振总师北行,逼金堂,望祭舟山死事者,将卒皆哭。进至崇明沙,登金山,大清江南北戒严。是年,桂王至安龙,西宁王李定国克桂林。
顺治十年癸巳,正月,鲁王在金门,始自去监国号。冬,名振复及煌言北行,败大军于崇明之平洋沙,杀伤颇众。其年,郑彩死于厦门。
顺治十一年甲午,正月,王在金门,名振再入镇江,抵仪真,还逼吴淞关,遣使致启献捷。
顺治十二年乙未,正月,鲁王在金门。有敕使自安龙来,命王监国。冬,成功遣阮骏,陈六御围舟山,大清将巴臣兴举城降。定西侯张名振薨。是时成功以计力并诸镇,缓于攻取,有自王意。宗藩皆受屈辱,王不免饥寒,出无舆导,至以名刺投谒。宾旧张煌言、徐孚远,避形疑,不敢入朝王寄食郑氏如家人而已。至名振遇毒,王闻,垂泪,几废寝膳。
顺治十三年丙申,正月,鲁王在金门。桂王如滇都。六月,大清兵围滃洲,成功令平其城,至南门,得汤信公和埋碑,载成毁年月日。八月,舟山复陷,阮骏,陈六御死之。
顺治十四年丁酉,三月,鲁王在南澳。孙可望反贵州,降大清。
顺治十五年戊戌,正月,鲁王在南澳。滇都使者道安南,来厦门,授张煌言兵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徐孚远随使入觐,不至,自广东降大清。是年,大清吴三桂入四川,别将入贵州。
顺治十六年已亥,春,成功迁鲁王于澎湖,桂王出奔缅。
大清尽取云南地。夏六月,成功北举,克镇江,围南京,张煌言先驱,抵芜湖、徽、宁、池、太诸郡皆下。秋,大清将梁化凤袭破海师,煌言亡归台州。
顺治十七年庚子,正月,鲁王自澎湖抵金门。先是,成功溃归,问降者曰:“南京何以不降?”曰:“不闻说起明皇帝,故不降耳。”乃迎鲁王归金门。
顺治十八年辛丑,正月,鲁王在金门。会大清迁界,岛上饷绝,成功取台湾,宗藩从徙家焉。冬,桂王被执。
康熙元年壬寅,延平王朱成功薨。世子锦嗣,称招讨大将军。部曲携畔,多出降大清者。张煌言移壁沙埕,三启致金门,略言:“去冬缅甸内变,致宗室职官,无一得免。惟吉王自缢以殉。而晋王李定国入洞邬,巩昌王白文选亦遁深山。臣闻变之日,肝肠寸裂,追惟我太祖高皇帝圣德神功,岂意后王祸等徽钦,辱同怀愍。臣以为延平藩王,必当速定大计,以伸大义,而至今寂寂。道路遥传,又有子弄父兵之事。臣中夜徬徨,恐穷岛孤军难与相守。即今浙闽广各有招抚二人,解散海上,若不先事豫图,则报韩之士气渐衰,思汉之人情将辍。臣惟有致命遂志,以了生平。独念主上旅羁岛屿,与闽海存亡相倚,万
一变生肘腋,退无所往,有不忍言。臣自顾力微,既不敢轻为迎驾,又不敢辄行趋扈,计惟在闽勋镇正在危疑,不若急用收罗,以资拥卫。然后速正大号,传檄省直,刻期出师。虽强弱县殊,利钝莫必,而声灵宣布,响应可期。兴灭继绝,端在主上诏书一道,惟主上密与宁靖王及诸大臣谋之!”王览启悲恸。
是秋,复遣御史陈修,赍敕至煌言营。
康熙二年癸卯,秋,大清大举攻金门、厦门,郑锦战不利,退守铜山。十一月廿三日,王殂于金门,东葬台湾。张煌言遣官致祭,表文有曰:“穆王驾骏以来归,已孤此愿,望帝化鹃而犹在,莫慰余思。”海外闻而哀之。十二月,金门、厦门皆破。明年甲辰,煌言亦被执,死杭州。又十年,癸亥,大清兵入台湾,郑克爽出降,宁靖王术桂死之。鲁世子及宗室皆北迁,分屯田河南。
论曰:野录称何吾驺被唐王之召,道出南雄,问同知李世辅曰:“君闽人也,闽遂兴乎?”曰:“可也!来兵虽劲,皆辽土、燕齐人,及左良玉、刘泽清降卒耳,何遽不相胜乎?”
曰:“然则东晋南宋乎?”曰:“未也。东晋自永嘉后,诸国相吞,百年未定。王导、谢安乘其闲暇,宾礼贤士,修安和宽简之政,卒亦不能驾贺循纪瞻辈,与刘石急雄长,今岂能为东晋之闲暇?南宋有韩、岳诸将,百战守御,宗、李、赵、张,弥缝补苴,故金人屈就和议,宋以苟安。今踞蹐闽中驾驭不远,欲为南宋,岂易言哉?”曰:“然则驻虔乎?”曰:“其次也,实亦置之危地而后安。汉高不据关中,终难灭项;太祖不战鄱阳,岂能驱元?以备亮之才,退保益州,终不能越祁山寸武。
况八闽泽国,无瞿剑之险乎?”曰:“鲁藩逼近金衢,将为梗乎?”曰:“是所为中兴之藉也。恨岷蜀诸藩,不悉倡义西北耳!兵势有分合,彼合亦利合,彼分亦利分。今闻全力取山陕,
而分兵取江南,我不能分而御之。使诸藩人自为战,疆自为守,即令为钱镠,为窦融,亦仅为圣主驱除难耳。汉追楚至固陵,而信越不会,乃从张良计:捐齐与信,捐梁与越,此高祖之大度,所以成帝业也。今举朝不惟薪胆仇雠。而聚谋蜗角兄弟,是倒施也。”后祸败竟如其言。鲁王才望远逊唐王,而孤军扼守钱江,南蔽闽广,亦讫一载。其后桂王声教不及,东南赖穷岛扬帆,犹系江南义士之气,故特进而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