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张河林背着耿迪在酒店的商务中心将全部文件复印后,还给了耿迪。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耿迪乐呵呵地问。
“操,扯xx巴蛋!邱建那点本事就只能糊弄黄晓军。”张河林不屑一顾地回答道。
耿迪嘿嘿一笑,说:“我看也是!”
夜里,当豆豆洗澡的时候,张河林给在盛京的手下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明天一大早派人来取文件,并立即送回宁海市,交给在家的副总们。
黄晓军放下电话,冲邱建乐了,他说:“迪哥把张河林拴在云山了。佳灵的同学,一个叫豆豆的女孩子,天天不离张河林的左右。”
邱建也笑笑,说:“难怪迪哥那天跟我说,有的男人最大的毛病和弱点就是江山美人都想要,结果都要不成。我看那个薛佳灵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迪哥自己也快晕菜了!”
黄晓军摇摇头,说:“你不了解迪哥。他绝对不会为女人误事的。老枪了,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前几年迪哥得意的时候,不说天天入洞房吧,起码也是月月当新郎。他现在的兴趣不在女人身上。我倒是觉得这段时间,迪哥开始比较在乎钱了。我那天答应过他,只要等张河林的麻烦过去了,就兑现他的红利。他好像还不太放心。你觉得他,怎么说呢,你觉得他愿意跟我们一直干下去吗?”
邱建没有回答。他真摸不透耿迪现在的心思。尤其是上次提到利润分成的时候,耿迪的态度确实有些令人纳闷儿。他在拿回来一百万的时候,是那样的爽快豪气。这会不会是在提醒他和黄晓军一个概念——亲兄弟明算账呢?按黄晓军原来用股份转让的打算,现在看来有些问题了。通过这一年来的接触,他真心希望耿迪能够留在公司,协助他和黄晓军继续发展。可如果这个问题处理不好,一旦彼此有了想法,就很难合作下去了。毕竟利益才是永恒的。“还有一件事,”黄晓军见邱建没有回答,于是又接着说道,“迪哥让我帮那个叫豆豆的女孩子注册一个文化公司。注册资金一百万。他说这笔钱就从他的红利中扣。你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真的?”邱建有些吃惊。
黄晓军点点头。
“他没说为什么吗?”邱建问。
黄晓军摇摇头,说:“没有。他只说让我尽快把这件事办妥。”
“你给他办了?”邱建问。
“没有,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黄晓军站起来,从文件柜里拿出一叠注册公司所需填写的文件和表格,还有豆豆的和薛佳灵的身份证,放在了邱建的面前。“邱建,你觉得呢?”
邱建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和表格,拿起两个女孩子的身份证,仔细地看了起来。“迪哥他是什么意思?我真是搞不懂了!”
“这件事我想了好几天了。我决定给他办。一百万我先垫着。既然迪哥开了这么大一口,我想一定有他的道理。有些事也许我们不知道会更好。你说呢?”
邱建犹豫地点点头,他接着说:“这样吧,迪哥拿回来那一百万,还在我的保险柜里。就用这钱吧。”
黄晓军经过犹豫,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把他和耿迪已经商定好的一个彻底搞掉张河林的计划告诉邱建。
叶检察官和耿迪在市郊一座宾馆的客房见面了。两个人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密谈。谈话结束以后,两人又一起来到的张河林的房间。
“我今天来见二位老板,是想把有关案情给你们汇报一下……”
“哟,别、别,”张河林急忙打断老叶的话,说,“岂敢、岂敢!您亲自来看我们,已经就让我和老耿很过意不去了。那什么,等这件事了了以后,大哥,我张河林的为人,老耿清楚,我也不多说,您放心,绝对不会亏待您的……”
老叶急忙摆手摇头,面有愠色地说:“不谈这些、不谈这些,你们要是这样,这事我还就不管了。我姓叶的是什么人,我老弟也清楚。我可没有半点要想从你们二位身上捞什么好处的想法。你说是不是,耿老弟?”
“那是、那是,“耿迪急忙打圆场,笑着说,“咱们秉公执法,依法办事。大哥,您别误会,张总也是一片好意、一片好意……”
“那也不能这样。我先把话搁着儿,以后咱们别提这些。吃吃喝喝我不怕,可要说再有别的,你们以后就别再找我了。好不好?”老叶板着脸说。
“好、好、好!”耿迪和张河林几乎同时点头称是。
接下来,老叶把事情的进展情况和前景预料讲了一大通。最后他问:“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你看你们二位还有什么问题?”
“那这件事只能由你们检察院来处理了?”张河林有些不甘心地问。“现在看来只能是这样。上面已经将你们的匿名举报信和有关材料转下来了。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这个案子,也调阅了一些从前的材料,有些内部情况我现在暂时不便多讲,只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二位觉得没有把握,还想再往上捅,那我也只好等你们的消息了。毕竟有上面的指示,办起来当然要顺利一些。还有就是,你们要想好,一旦这个案子最后搞不出个头绪来,可是要得罪一些人的哟!”
“大哥是不是觉得压力特大?”张河林问。
“压力?没有。”老叶干脆地回答。接着,他又用一种让人感觉到无可奈何的语气说:“我这顶小乌纱帽值不了几个钱。我是为我老弟着想。毕竟他将来还得在盛京城里混,要是不小心招了谁,以后怕是会有些麻烦……”
张河林淡淡一笑,自负地说:“麻烦?我和老耿还真不怕有什么麻烦!你说是吧,老耿?”
耿迪呵呵一乐,说:“多大的麻烦我都有过。老哥,这样吧,就按你的意思办!能查到什么程度就到什么程度,总之,张总的意思要把黄晓军搞臭……”
“最好搞烂、搞死!”张河林咬牙切齿地加上一句。
薛佳灵和豆豆沿着云山宾馆院内水池旁漫步。
“佳灵,实话说吧,我还是有点害怕。”豆豆轻轻地说。
“豆豆,既然你答应了迪哥,就别想那么多了。你看看我们周围的那些女孩子,有几个是靠自己的本事在混的?再说,我跟迪哥这一年多来,我了解他们做事的原则。只要是他们答应的事,绝对不会反悔。我们做女人的,不趁着自己年轻的时候给自己找条出路,将来人老珠黄的时候,哭都来不及。你别看张河林这几天对你不错,等他把你玩够了,你试试?他要把你当人,我把姓都改了!另外,迪哥说了,过几天就把公司帮你注册了,给你一百万的流动资金……”
“真的?”豆豆瞪大眼睛看着薛佳灵。
薛佳灵点点头,说:“咱俩的。你占60%的股份。而且只要我们想干,黄总和迪哥他们可以做我们的后台老板。到时候咱们想干什么不成呀?那帮王八蛋导演,我恨死了。豆豆,咱们也玩他们一回,玩呗!哼,想导咱们的片子,让我们看看呀,你够尺寸吗?”
哈哈……豆豆被薛佳灵的一席话逗得大笑起来,将水池子里几对正在戏游的鸳鸯惊得四散。
“佳灵,你敢肯定迪哥将来会娶你吗?”豆豆笑完之后,认真地问道。
薛佳灵的脸上掠过一丝自信的微笑,说:“我会让他觉得我比他从前的任何女人都好!”
“佳灵,你觉得他们这么斗下去,不会出什么乱子吧?”豆豆又问。
“我觉得不会。男人们的事,他们自己最明白。我相信迪哥,他不会的!”薛佳灵充满信心地说,“你还不了解他们的好多内幕。他们这些人干什么、做什么都牵扯到方方面面各个阶层的人物。说白了,他们都有自己的利益和背景。我们做女人的要想达到目的,就只能这样。你看看咱们认识的那帮女孩子,谁不是都在天天挖空心思讨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们的欢心呀?”薛佳灵望着远处的山峰,充满自信地说。“你真能保证到时候他们不会又出卖我们?”豆豆仍然有些担心地问。
“我能保证。除非我们自己出卖了自己。你知道今天来的那个小老头儿是什么人吗?”
豆豆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检察院的!也是迪哥的铁磁。所以我告诉你吧,豆豆,迪哥他们这帮人的势力远比你想像的要大。他们玩的那些游戏既精彩又刺激。我特佩服他们耶,真的!”
豆豆笑了,说:“难怪你迪哥让你玩得云里雾里的,连女人都能帮他找……”
薛佳灵没等豆豆把话讲完,抬手给了豆豆肩膀一巴掌,假装气哼哼地骂一句:“骚货,以后不准你再提这件事!”
说完,两个女人又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耿迪和张河林一直把老叶送到宾馆的大门。
“二位请回、二位请回……”老叶拉开车门,对二位说。
张河林双手抱拳,乐呵呵地说:“大哥,拜托了!”
耿迪站在张河林的身后,一脸坏笑,说:“为民除害。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老弟,你真会开玩笑!“老叶说完关上车门,点火倒车。
老叶的车刚开走,耿迪和张河林就看见薛佳灵和豆豆朝他们走了过来。张河林满面春风地迎了上去。
耿迪站在原地,看着张河林的背影,轻蔑地笑了笑。
当夜,耿迪和薛佳灵躺在床上。
“迪哥,白天我和豆豆又说起那件事了。”薛佳灵轻轻地说。
“她怎么说?”耿迪问。
“应该没问题吧。我说了,过几天你就把公司给我们办好了。我觉得她挺高兴的。”
耿迪无声地笑笑,说:“这件事本来不想让你们卷进来。但没办法,为了保住‘新维多’和晓军,只能这么做了。佳灵,等这些事儿完了以后,我想让你出国。你愿意走吗?”
薛佳灵没料到耿迪为自己安排了这么一条后路,她一时还不知道如何回答,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思想准备。
见她没有说话,耿迪又问:“怎么样,愿意吗?”
“那你呢?”薛佳灵反问耿迪。
“和你一起走!”耿迪回答说,“去加拿大或者澳大利亚,想吗?”
“真的?”薛佳灵兴奋地直起身,望着耿迪。
耿迪点点头。
“我愿意,只要有你在,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耿迪乐了,一把将薛佳灵搂进怀里。
几杯洋酒下肚以后,张河林望着只穿一件透明薄纱睡裙的豆豆,开始有些兴奋了。他醉眼朦朦地问:“宝贝儿,你说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呀?”
豆豆转身从手包里拿出一小袋白色粉末状的东西,走到张河林的身边:“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河林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异地问:“你他妈还吸粉?”
豆豆不屑一顾地将白粉扔到了茶几上,笑嘻嘻地对张河林说:“看把你吓的。这不是我用的。我们学校有几个女孩子,为了减肥,天天用这个。我又不胖,用他干吗呀?”
“那你还带着这玩意儿干吗呀?”张河林有些厌恶地责备道。
豆豆委屈羞涩地轻轻辩解说:“人家只是听说,男人用了这东西,干起那种事特那个!”
“傻瓜!谁告诉你的?那他妈是想害你,你知道不知道!妈的,你赶紧把那玩意儿给我扔了。你真他妈傻……”张河林还没骂完,豆豆站在那里早已哭成泪人了。
张河林把后面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豆豆一边抽泣一边告诉他,这东西是她有一次上戏,剧组里有她的一个很要好的女同学给她的。那同学跟导演关系非常好,她告诉豆豆,每次她和导演干那种事的时候,导演都要用。而且用后,精力极其旺盛,常常通宵达旦地跟她做爱……豆豆自己没有用过,她只是听人说,偶尔用一次、两次不会上瘾的。所以她才想……
张河林听完豆豆的叙述,便没再说什么。他让豆豆去洗洗脸,别哭了。
……两天以后,张河林终于发现,这玩意儿有点意思。
这天,豆豆告诉薛佳灵,那一袋已经被张河林用完了。于是吃饭的时候,豆豆提出要回学校取几件衣服,想让薛佳灵陪她一起回去。张河林当时就给盛京的售楼部打电话,让来一辆车接她们回去。
当天晚上,两个女人又回到了宾馆。豆豆在回到她和张河林同住的房间之前,和薛佳灵先进了耿迪的房里。耿迪将两包纯度极高的“海洛因”交给豆豆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豆豆,这玩意儿你可千千万万不能沾!”
豆豆点点头,说:“迪哥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几天以后,四个人回到了盛京。薛佳灵和豆豆称要回学校老老实实待几天了,否则会受到校方的处分。张河林和耿迪也在晚饭后分手了。分手前耿迪告诉张河林,老叶来过电话,检察院有望在近期通过对黑子案件重新调查的决定。这样以来,黄晓军的处境将很快就变得不那么妙了。耿迪还告诉张河林,到目前为止,黄晓军本人还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因为他之所以敢回国,完全是听信了耿迪的话。借着这一话题,耿迪提出上次那一百五十万的所得税,一直是他的心病。张河林当即表示,明天他就让在宁海市的总部,把这件事搞定。
和张河林分手以后,耿迪直接赶到了东城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咖啡厅。卞昆早已在那里恭候他多时了。卞昆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自以为是的张河林居然也成了瘾君子。这个消息对他来讲实在令他开心之极,他对张河林的堕落感到无比痛快。耿迪告诉他,照此下去,张河林的公司要不了多久就会垮掉。因为他的身边几乎没有一个真正和他同心同德的搭档。耿迪今天约卞昆来,是想和他商量一桩尽快彻底搞垮张河林的计谋。如果进展顺利,卞昆不仅可以报了张河林背信弃义的一箭之仇,还能得到一笔为数不小的资金。当然,这一计划的实施,需要有各个方面的紧密配合以及里应外合,巧妙运作。
卞昆听完耿迪的整个计划以后,连连称赞其绝妙和高明。耿迪告诉卞昆,在这件事的整个实施过程当中,包括黄晓军在内,只有三个人知道。至于什么时候跟邱建摊牌,要等时机成熟以后再说。卞昆心领神会地点着头,同时伸出一只手,同耿迪击掌为盟。
张河林万万没有想到,黄晓军会约他,并且和他当面商谈两家再次合作的意向。耿迪终于说服了黄晓军以投资换和解的办法,作为争取张河林不再“追究”他本人和“新维多”曾经同黑子集团瓜葛的条件。
与黄晓军的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气氛友好而又轻松,似乎彼此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黄晓军承诺,“新维多”将在三个月内,向张河林的公司投资五千万,用于宁海市项目的后期物业管理和二期开发的前期资金。为了表示诚意,黄晓军将邱建的整个策划方案,全部交给了张河林。尽管这对张河林来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但他依旧有一种征服了对手的巨大的成就感。耿迪告诉他,黄晓军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因为这个项目确实有一定的前景;二是迫于已有的压力。至于检察院那里,耿迪可以说服有关人员暂缓对黄晓军的调查。
张河林回到酒店,点燃一支装填有海洛因的中华烟,飘飘然然进入了一个神奇无比、美妙绝伦的天国世界……
黄晓军和耿迪在盛京城一家夜总会秘密见面。黄晓军将已办好的文化公司的全部手续交给了耿迪。耿迪将由卞昆起草的一份合作协议和一大摞文件交给了黄晓军。
“卞昆同意由他找一‘替死鬼’,任公司的法人代表。‘新维多’暗地占公司79%的控股,剩下的股份归他支配。财务和监察都由我们派人。那块地也已经搞定了,规划要点下礼拜就能批下来。合同随时都可以签。卞昆已经和‘地主’谈妥了,合同一签订,先支付给那边一千万的拆迁订金。昨天我带张河林和他公司的几个副总去现场看了那块地。张河林和他的手下都很兴奋。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计张河林能够上套。据我了解,张河林公司现在的账上大概还有七千多万。现在关键是让他完全相信‘新维多’百分之百会给他投资。这样一来,他会更有勇气在短期内拿出几千万来周转,搏这块地。”耿迪说完,喝了一口啤酒。看着黄晓军,想听听他的意见。
“这样,我明天就落实派给卞昆的财务和监察。可事到如今再想避开邱建就不太容易了。下一步还牵扯到要动一笔款子出去。你说怎么办?”黄晓军有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要我说,还是先别对邱建讲。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位老弟要是一旦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全部真相,可能会有很重的思想负担,势必要影响他现在正在全力以赴运作的郝大姐他们的项目。毕竟,咱们这次玩的手段忒损了点,而且不是说一点风险没有。我看可以这样,你就说豆豆的文化公司刚成立,她和佳灵又都没什么经验,暂时先派两人帮她理顺一下。至于前期要动的那笔款子,你就说是给我的红利。先打出来好让我洗钱!你说呢?”
黄晓军经过几分钟的考虑后,点点头,说:“我看行。我们跟张河林那份扯蛋的协议我已经让邱建起草了。卞昆那边和张河林的协议由谁来起草呢?”
“由卞昆想办法起草,当然最后是咱们定稿。”耿迪说。
“卞昆找的那个傀儡是哪儿的?”黄晓军问。“是他们乡下老家一个乡镇企业的二混混老板,跟他是亲戚。卞昆答应他,项目做完后,帮他引进一套价值十万美金的生产设备,作为他投资的股份!”
“妈的,这个王八蛋,里外都不吃亏!”黄晓军乐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儿,”耿迪压低嗓音,凑近黄晓军,说,“昨天我见了检察院的人。那件事基本上就这么着了。他爱找谁找谁,这个案子永远也别想再翻出来折腾了。说实话,幸亏张河林提前把他的坏水倒了出来。要不然……”耿迪不再往下说了。
黄晓军点点头,表示明白耿迪下面没有说出来的话。这是个双方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话题。
“不过,晓军,”耿迪的语气有些游移,“我答应了别人的条件,我可得给人办到。尤其是上面那……”
黄晓军摆摆手,又点点头,说:“迪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到时候让你有半点的为难!”说完,黄晓军转身从保险柜里取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交给耿迪,他说:“迪哥,这是我在瑞士银行给你存的50万美金,没有你的亲笔签字,谁也动不了。本来想等把张河林的事儿了了以后再告诉你。可、可那什么……”黄晓军脸上带着一种无辜、无奈的苦笑说:“我不想咱们之间因为钱的问题有什么误解!”
耿迪接过信封,拿在手里拍了拍,又还给了黄晓军,说:“晓军,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好意我领了。这玩意儿先放在你这儿吧。晓军,你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明白。我耿迪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应该清楚。说句不好听的,为这事,我要是再折进去,就不是几年的问题了。所以,我……”
“别说了,迪哥,”黄晓军拍着耿迪的胳膊,情深义重地说,“我明白。所以我在国外给你开了一个户头。过两天您还是去把护照办了吧。有那玩意儿还是比较方便一点。”
耿迪点点头。
耿迪将一大堆已注册好的文件,整齐地放在薛佳灵和豆豆的面前。尽管事先她们已经知道,公司已经成立了,但当她们看见眼前的一切时,仍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狂喜。豆豆的眼里除了巨大的惊喜,还有一汪晶莹的泪水。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梦想竟然就实现在了眼前。薛佳灵走到耿迪的身边,轻轻地依偎着他。她知道耿迪为了这一切所付出的代价和所冒的风险。这是个一生一世都可以依靠的男人。
“豆豆,”耿迪低沉地说,“我希望你要明白,这一切来之不易,也是你们应该得到的。要说这是一笔交易,也对。但我觉得这也算是一笔公正的交易。起码我们大家的付出得到了应有的回报。你说呢?”
豆豆点点头。她的眼泪掉下来了,薛佳灵也哭了。
此时此刻耿迪的心情被两个女人的眼泪搅得有些乱。本来他还想说一些关于下一步如何对付张河林的话,但眼前的这个局面让他没法再往下说了。他在想,作为女人,这也许是她们表达自己内心情感的最好办法了。
“迪哥,”豆豆平静以后,开口说话了,语气给人一种坚定不移的感觉,“我不知道你们和张总有什么仇恨,但我不后悔为你们所做的一切。我看出来了,您是好人,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我……”
耿迪急忙摆摆手,打断了豆豆,他说:“今天什么也不谈。这样,”他抬手看看表,接着说,“今天我请你们两个吃鲍鱼。咱们提前庆贺豆豆的公司成立,怎么样?”
两个女人同时眼泪汪汪地点点头。
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可三个人都很少说话。尤其耿迪,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和忧虑。事情发展到今天,是他预先没有料到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冷酷无情、卑鄙龌龊的阴谋家。对于张河林的下场,他几乎现在就可以下定论了,可他所做的一切又似乎并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说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一手实施的也没错,可他总有一种难言的压抑和畏罪感,他很想知道此时此刻黄晓军是怎么想的。他知道自己的内心世界其实并不丰富,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属于那种空虚无聊的混混。为了钱、为了女人,他可以干出任何丧尽天良的勾当。几杯酒下肚以后,他有点想哭的感觉。操,我他妈成什么玩意儿了。他在内心狠狠地,又无可奈何地骂了自己一句。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情绪过于表面化了,两个女人也没有说太多的话。尤其是薛佳灵,她想起那天在云山,耿迪跟她提到将来远走高飞的想法。她不知道自己将和这个男人能够相伴多久,但内心的直觉一直是这是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她佩服他的智慧和才干,还有那种她认为只有真正男人才具备的冷酷和残忍。她看到耿迪今天这种少有的严肃和满腹心事的样子,她从内心涌出对他的爱怜和同情。她虽然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她有一种要帮他解脱出来的强烈愿望。
“迪哥,你少喝点行吗?要是你真想喝,待会儿回家我和豆豆在家陪你喝,好吗?”薛佳灵说完,看了一眼有些尴尬却没有表示出任何异议的豆豆。
耿迪看看两个女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她们都很下贱,同属于为了金钱和利益可以出卖一切的贱人。他为自己也为两个女人感到悲哀和沮丧。与其说他同情过她们,倒不如说他现在也应该同情同情自己。他点点头,心想:都是他妈的苦孩子。
“来,我敬你们两个一杯。”他端起酒杯,站了起来,笑笑说,“咱们都挺不容易的。说实话,你们比我更难,尤其是豆豆,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我和佳灵敬你一杯。佳灵,把酒杯端起来,喝完这一杯,咱们回家。豆豆,来,干杯!”
耿迪一席话又让两个女人眼泪汪汪了。
耿迪和两个女人坐在地毯上喝酒嬉戏。她们在玩一种游戏,先由薛佳灵或者是豆豆喝一口,再嘴对嘴喂给耿迪,又由耿迪喂给另一个女人,直到最后三人都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了为止。
……
张河林和耿迪在酒店的客房接待了卞昆的远方亲戚,冒牌的“盛京吉祥千年房地产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白富贵。白富贵是个浑身上下都透着泥土和家禽气味的中年男子。尤其是配上名贵西服和黄金钻石的一身包装,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如同剥了壳的松花蛋又被涂上了一层黄油,怎么看都让人别扭。白富贵是在不久前被卞昆招到盛京的。当他得知这位远房亲戚,按辈分被他称为表舅的卞昆,打算聘请他担任盛京城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时,白富贵还以为自己是在夜里发了梦游症。但是凭着中国农民特有的狡诈和谨慎,以及多年来同城里人打交道、做买卖的经验,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盛京人常说的那种“猫儿腻”。于是卞昆告诉他,这是一个上面首长的公子搞的项目,眼下反腐败折腾得很凶,“大人物们”纷纷都得退避三舍,躲进幕后,这就需要有生人出头露面,照应场子。至于卞昆本人,也是树大招风,当然也不能跳到前面。这是一桩铁定赚钱的买卖,只是不能让外人知道是他卞昆在操纵,否则别人也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某个大人物的公子……白富贵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和义务,以及将可能得到的一笔意外之财。卞昆承诺,事成之后,送给他一套价值十万美元的家禽生产养殖设备。而且,在此期间,他除了每月可以拿到一万元的基本工资外,还有相当一笔公关费用由他支配。我的奶奶,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差事!白富贵最终答应了卞昆提出的其他一切附带条件。他甚至觉得现在的城里人很可怜,有钱自己不敢花,还得请人帮着花。这他妈世道是有点邪了,也是他老白家前世修来的好福气,摊上了表舅这样好的亲戚。
在张河林的眼里,这个外表傻憨、谦恭的农民企业家必定有不被旁人所知的邪门歪道或深刻背景。现在的这个社会,每时每刻都在造就出一个个莫名其妙的百万、千万,乃至亿万富翁。俗话说得好,面带猪像,心中了亮。张河林认定白富贵就属于那种心中了亮的主儿。否则,一个狗屁不是的农民,敢跑到盛京城来趟房地产这潭浑水?当然,是人就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白富贵之所以到了今天的地步,就是因为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当他从耿迪那里知道有一家进盛京不久的房地产公司占有了盛京城一块好地,继而又无力继续开发的时候,他预感到又一个大好机遇被他撞上了……
在白富贵的眼里,姓耿的老板比姓张的老板好说话。按照表舅卞昆的旨意,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两个老板相信他白富贵是诚心诚意要将这块地尽快让出,或者找到一家有实力的公司共同开发。如果实在不行,就让出开发权,收回前期投资以求保本。
白富贵将两份草拟的协议文稿分别递给了张河林和耿迪。张河林接过来,连看也没看,顺手放在了一边。自从吸上海洛因以后,他的阅读能力迅速减退。常常是看到后面忘了前面,而且对眼前的文字往往是知其音不知其意。他只想先让耿迪看完以后,再跟他讲讲就行了。
“嘿嘿,”白富贵递上一支中华烟,张河林摆摆手,拒绝了。“张总,您看,要不我先回去,协议就搁您二位这儿?”
“你先别急,”耿迪抬起头,乐呵呵地冲白富贵说,“有几个问题,我想请教请教白总,怎么样?”
“您说?”白富贵做洗耳恭听状。
“你们是什么时候付的一千万的订金?”耿迪问。
“上个月付的!这还能有什么假?”白富贵一脸财大气粗的表情。
“七通一平什么时候能够完成?”耿迪又问。
“嘿嘿,”白富贵用手指指耿迪手里拿着的文件,有些无可奈何地说:“您看,不都写在里面了吗?”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肯定能够按时完成吗?”
“啧,看您说的!那天您和张总不是都到现场看了吗?我白富贵说话办事从来不带水分。不瞒您二位说,现在已经有两家公司又找到我了。我姓白的还是那句话,这生意做,咱们是朋友;不做,咱们还是朋友呀!坑人蒙人的事儿我白富贵不会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我也跟您二位实话实说,我已经答应地主了,下个礼拜再打四千万。可我现在手里确实没那么多钱,但我答应了别人,我就得给人办到。要不是我的资金周转有问题,我是无论如何不想退出来的……”
“你等等,”张河林打断白富贵,问,“你刚才说又有两家盛京的公司找到你们了?谁呀?”
“那谁,一个叫‘香港万业长江投资集团’的,还有一家叫新什么多的……”
“新维多?”张河林提醒道。
“对,没错,‘新维多’。听起来像个药名儿。那个老板姓邱,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找了我好几次。”
“他们想干吗?”张河林有些吃惊地问。
“嗨,想要我这块地呗!”白富贵满不在乎的语气,给了张河林拨一瓢凉水。
张河林和耿迪相互看了看。
“老耿,这事你知道吗?”张河林问。
耿迪一脸疑惑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接着又说了一句:“我快一个月没过那边去了。”
张河林陷入了沉思。
耿迪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白富贵,心里暗暗夸奖卞昆找来的这个老冒儿,的确有一种农民的精明和商人的奸诈,且极富表演天才。白富贵并不知道他耿迪在这场骗局中担当的角色,所以编造起瞎话来,毫无顾忌又天衣无缝。
“你看这样好不好,白总,这件事我们再考虑一下。协议暂时先放我这儿,”张河林站起来,有要送客的意思,“不过我们有言在先,你可不能一女多嫁哟!”
白富贵也起身,憨厚地笑笑,但话里有话地说道:“那我也不能让闺女憋死在家里呀,您说呢?!”
张河林不屑一顾地“哼”一声,心想:这个土老冒儿,居然跟我玩心眼儿!
送走白富贵以后,耿迪和张河林回到客房。
“老耿,你觉得呢?”张河林问。“什么呀?”耿迪确实不明白张河林在问什么。他发现,张河林自从吸粉以后,其思维常常是莫名其妙的跳跃和缺乏逻辑。
“协议,那个老农民拿来的协议。你看完了吗?”
耿迪点点头,说:“大概看了一遍,还没仔细看。”
“他妈的,真是冤家路窄,又碰上黄晓军了。你能不能想办法搞清楚,黄晓军他们是不是真想干这块儿地?还有我跟他的协议怎么着了?老推可不是个事儿!你说呢?”
“这没问题,明天我请邱建吃饭,把这事搞清楚。”
张河林点点头,随即打了一个哈欠。
耿迪知道,他这是毒瘾又犯了。于是起身告辞。
和张河林分手以后,耿迪一直在琢磨今天白富贵的表演会不会有什么不到位和过分的地方。最终他还是认为卞昆对白富贵的培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出了什么岔子,那就是整个策划有问题。对于一个吸毒的人,既不能按正常人的思路来判定他变化莫测的思维,又不能放过他因日益加剧的思维混乱和颓废而产生的情绪亢奋。豆豆今天晚上要见张河林,他希望在张河林云遮雾罩的时候,豆豆能够巧妙地促使张河林下定买下这块地的决心。事到如今,任何一点外界的力量,都能把张河林往黄泉路上更推进一步。他觉得有必要和黄晓军见见面,下一步如何让张河林相信“新维多”的投资肯定能够到位,也是促使张河林下决心的最重要的因素。
耿迪和黄晓军见面后,黄晓军把跟张河林协议草案交给耿迪,让他过目。黄晓军告诉耿迪,同张河林的协议可以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就签。但是前提一定是在张河林跟白富贵的协议签订以后,并且将第一笔款项打过来。至于跟张河林的协议签订,如果双方有任何一方没有开始正式履行里面的条款,那也等于是废纸一张。到时候,一旦张河林无法履行同白富贵协议的后半部分,后期投资到不了位,加上宁海市项目的投资回报无法向业主们兑现,物业管理不能按计划实施,又是一个吸毒的破产开发商,那他的结局只能是跳海或者上法庭。宁海市的项目已经做了银行按揭,张河林不可能再做抵押贷款,这样一来,张河林最后的退路也没有了。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黄晓军语气沉重地对耿迪说:“没想到要毁一个人这么容易!”
耿迪点点头,也说了一句:“咱们可能有点过了!”
黄晓军不以为然地笑笑,说:“这可是他先想害咱们的。老人家儿有句话:……不可沽名学霸王。要说残酷是有点,可当初如果我们不这么做,要没你迪哥帮我,没准儿我就回不来了,也可能就进去了。‘新维多’也就从此完蛋了。所以……”“别说了,”耿迪打断黄晓军,淡淡地说,“我明白,就这么着吧,爱谁谁了!”
黄晓军点点头,说:“爱谁谁吧!还有件事,可能迪哥你得再给张河林加把火,得让他觉得,我黄晓军现在是他板上的一条死鱼,他可以任意宰割。”
耿迪点点头,说:“那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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