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佳期如梦任重道远
月亮早已升了起来，在永宁坊这条僻静的小巷里斜斜的撒下一片清辉。琉璃站在一棵足有一抱来粗的槐树下面，抬头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不远处紧闭的大门，以及门上那几盏在风中微微晃动的花灯，忍不住叹了口气。
裴行俭这几个时辰内带给她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些，在酒肆雅间里他的那些话，还有那个甜蜜悠长到让人可以彻底忘记一切的吻……她的脸忍不住再一次热了起来，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他的低叹，“琉璃，琉璃，你会这样甜”
有打在了树干上发出“啪”的一声，琉璃忙扭头看了一眼，却没有任何人影，她正有些发愣，有人从身后搂住了她，“在想？想得这么出神？”
琉璃闭上眼睛，轻轻的摇了摇头：裴大哥，我已经史书冤枉了你，就凭你这身攀墙爬树的身手能叫儒将？起码也是个飞将不是？——也是，名将世家的出身，苏定方精心调教的弟子，可能只是个书生？可你老这样玩，那就不叫惊喜叫惊吓了好不好？
裴行俭轻轻的将她扳转了半圈，“我粗粗看了一遍，里面的屋子有八成新，格局布置也还不，这附近我午前已来过一次，听说宅子来历倒也清白，你若不嫌弃，咱们便在这里成亲好了。”
琉璃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有可嫌弃的？问题是，这是河东公府送的宅子，他真的准备住进来？
裴行俭笑了笑，“有些事情，住哪里都是躲不开的。住下不过是坐实河东公府对我恩重如山，若是另买宅子却是不知好歹了。再说，过些日子我就会到长安县任职，到时候光阁防就得有二十多人，那边的院子无论如何都住不下。我原就想把空了几年的那处宅子卖了，再买一处房子，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如今倒也省事。房屋布置这些事情，你都不必操心，交给我就好。”
琉璃愣了一下才反应，“你不做起居舍人了？”
裴行俭点点头，“若无意外，应是长安令。”看着琉璃迷惑的样子，只能笑着解释，“长安令是正五品上，虽是超擢，却是出了三省，也说得。”
琉璃这才恍然，长安县令级别竟然这么高？裴行俭如今的起居舍人是从六品上，到正五品上，自然是跨了好几级，然而唐代中央官员外放，原本多会提拔，长安令却恰好是既不用去外地，又算是出了台阁，可以顺理成章的擢升，高宗的安排还真是费了一番苦心。如今看，裴行俭也不像会失心疯到跟长孙无忌他们搅合到一起，去反对皇帝立武昭仪为皇后……
裴行俭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低声道，“我若做了长安令，平日虽会更忙一些，却不用在衙门值守，也不用随圣上去出巡避暑避寒，每日都能。”
琉璃心里一松，也就是说，天天都能看到他？若是如此，升这个官倒也不。却听他又道，“只是按律，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入市坊，因此那家酒肆，今日或许便是我最后一次去了……”
他是早就这个消息了么？所以今日才会带去那里？琉璃抬头看着裴行俭，可还没等她开口，裴行俭的头已低了下来，轻轻的吻住了她的双唇，也封住了她所有的思绪，晕眩中，琉璃在他炙热的双唇间，又感觉到了那种奇异的冷香，现在她可以确定了，原来这种令人沉醉的蛊惑滋味并不是五云浆的酒香，那就是他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裴行俭恋恋不舍的放开琉璃，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声，“为不是元月十七？”
琉璃怔了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就这么等不及要成亲了么？可是现在这样，其实也很不……裴行俭几乎不敢再看她的笑脸，轻轻退后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走，我们去西市那边看花灯好不好？西市歌舞更多，比东市还要热闹些。”
琉璃摇了摇头，“不好。”
裴行俭怔了一下，琉璃突然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花灯歌舞有好看的，当然是他比较好看，而且也比较好吃裴行俭轻“嘶”了一声，猛地伸手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深深的吻了。
这个吻不再是像以前那样温柔绵长，而是带着不可抑制的急迫与热烈，带着点陌生的霸道与渴求，辗转深入，不知餍足，琉璃渐渐的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想推开他一点，却他的胳膊就像铁箍一样不可撼动，好在下一刻，裴行俭已断然放开了她，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声音变得沙哑急促，“琉璃，别动，别……”
琉璃一惊，静静的一动也不敢动，只感到他的心跳急得就像要蹦出来一般，良久良久，才听见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声道，“琉璃，你若再不跟我出去一起看花灯，我就只好……”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抑郁，“送你了。”
琉璃伏在他的胸口无声的笑了起来，裴行俭轻轻抚摸着的她的头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
正月十七的清晨，当阿霓从应国公府回到苏府的时候，琉璃还在沉睡，苏府的小丫头向阿霓笑着悄声道，“大娘五更前才的，说，咱们不用叫她起来，让她多睡一会儿。”
阿霓笑了笑，倒也不觉意外，只悄悄的把房间略收拾了下，就守在外间，直到将近午时，内屋里才传来动静。阿霓琉璃不惯贴身伺候，听得差不多了，才打了热水进去，服侍着琉璃洗了脸，又用盐水漱了口，看见琉璃那张脸似乎格外有一种容光透将出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琉璃看见阿霓诧异的目光，心里发虚，只笑着问她，“这几日，你去哪里观灯了？”
阿霓忙笑道，“十四那日去了东市，十五去了西市，都是到天快亮才回家，昨日因想着还要，倒只是在最近的两个坊转了转。”
琉璃顿时觉得心里更加虚了三分——听起来，倒像是阿霓跟着玩了三日十五那日裴行俭还是带她去了西市，那边果然比东市热闹，歌舞更多，人流更密，碧油车虽然少了许多，但那夹杂在人流中的美貌胡姬，一个个打扮新奇，眼风火辣，端的令人惊艳。而西市门口灯树下的踏歌人群，更是胡汉交杂，男女兼有，气氛热烈得无以复加。
裴行俭笑着让她去踏歌，她摇头不肯，他便叹息说可惜他是不会的，只能看热闹，她一时恶作剧心起，硬拉着裴行俭也进去跳了一回，没想到他真的跳起来时，竟然动作洒脱，有模有样，还对她扬眉一笑，顿时让琉璃明白又是被算计了——他刚才那踌躇为难的模样根本就是装出来的
到了昨日，两个却没有再往人多密集之处去，只是随意闲走，随意，不知的，竟然走到了将近五更，琉璃甚至觉得他们大概可以一辈子这么牵着手走下去，京都皇城或是天涯海角都没有关系，只要是他们在一起就好。而几个时辰前分手时他印在额头上的那一吻似乎还留着一点余温，够她温暖的过上很久……可此刻回想起来，又像是做了极长的一个美梦，美好得几乎不像真的发生过。
阿霓看着琉璃突然变得目光飘忽，心绪早不飞到哪里去了，只是嘴角却带着恍惚的笑意，心里一动，倒也猜到了几分，刚觉得有些好笑，突然又有点发沉：若是大娘打发过节，就是为了这个，说明她到底没把当成贴心的人，可又凭让她真的放心？老既然会把的身契过给大娘，那么日后就是她的人，但的父母却都是那边的……正想得出神，便听琉璃问道，“老可是明日回府？”
阿霓忙道，“奴婢早间时，听说老今日午间在宫中吃了满月酒便。”
这么快就要回应国公府了么？琉璃心里微有些失落，阿霓却有些心虚，两人各怀心思，一时都默默无语，梳好头发换好衣服，这才往苏家上房去了。
这个时辰，苏氏父子自然是早已出了门，只有于带着罗氏在屋子里说笑，看见琉璃，两人都是眉花眼笑的，琉璃自然她们在笑，这两日反正也被笑惯了，只当不，大大方方的上去见了礼，两人看见了琉璃背后的阿霓，倒也不好说，只一叠声催着厨下赶紧先上一份热粥，待会儿再饭。
待琉璃喝完一碗熬得稠稠的菜粥，又说了杨老便会回府的事情，于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我听将军说，明日就要去你家请期，说不得就会定在四月，着实有些紧了，你家里可是能准备妥当？另外，听守约的意思，你们索性就住河东公府送的宅子，你管那么大个宅子，可有几分把握？”
琉璃忍不住叹了口气，家里能不能够准备妥当她是没有把握的，但她很有把握，管不好那么大的宅子——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管过柴米油盐的事，更别说管几十个人的柴米油盐。于原本心里就有数，见她叹气，忍不住也叹了口气，“我原想着不急的，看来却是没了，你先陪杨老住上两天，我跟她说上一声，你这两个月，别的事情先莫操心，跟着我学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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